“小同志,请说一下当时的具体经过和细节。”神色和蔼的警官端坐在案前,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长相周正一脸严肃的记录员。
在白景然踏入巷子惨遭围殴的时候,从巷子口偶然路过的好心大妈偷偷帮他报了警。只可惜等警察赶到时,他们只能看见横握球棒的沈安满脸警惕地挡在白景然身前,关于报案大妈说的五个黑衣人则不见其踪。
沈安沉默着仍旧在回忆的深渊泥足深陷,反倒是一开始被打得意识不清的白景然此刻逐渐清醒缓了过来。
听完白景然的叙述后,警官眉头紧锁。事发地是还未开发的老城区,那一片的巷子胡同交错无序,而且少有监控,根本无法追踪到那几个黑衣人,更无论破案了。
“按你的说法,应该是故意买凶伤人,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警官又照例问了些问题,可是对于幕后主使仍然无法划出大概范围。他只好叮嘱几句平时注意安全有线索了及时告诉他,让两人叫监护人来领回去。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父母不管的弃子,最后是白景然请来的律师把他俩从局子带出来的。
在去警局的路上他们随意包扎了一下,白景然扯了扯嘴角,全身的疼痛让他说话也变得迟缓,“先去医院检查吧。”
医院两字如同记忆深渊的钥匙,再次令沈安一激灵,“不用了。”
他摆摆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白景然知道沈安的状态不对。这种不对不是源于他们今天挨的打,更像是因为某个场景或者语言片段而引发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难得白景然没有再做纠缠,沈安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他放任自己带着混乱的思绪瘫软在床上,顺手摸出床头一本试卷盖在脸上开始放空自己。
白景然在门口等待了一会,确定沈安家里没有异常后才打车离开。从警局出来以后,白景然就远远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回家。
“你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司机的声音将白景然从思考中拉了出来,付完钱后下车白景然伫立在别墅外门前。
他隔着栏仰头神色深幽地看着别墅,心里默数……
二……三十七……
最后在第六十下,爆炸声应邀轰然而来,一时间白景然的眼里火光冲天,他穆然按下拨号键,“您好,楠象街17号别墅突发爆炸,火势很大,无法判断是否有人员伤亡……对,我是业主……请尽快过来……”
挂断这通电话,下一通又闻讯赶来。
“郴秘书……对……这个方案可以继续,那边的项目先缓一缓。”
“爷爷,我没事。”
等他应付完这些电话,别墅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渐小了。
因为报警及时,半个小时后火就已经灭了,所幸各栋别墅之间离得较远没有伤及无辜。在律师的陪同下,白景然二进宫到警局配合笔录了。
“小同学,你再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先是故意伤害,现在又是家里着火。”负责笔录的警察都有些心疼他了,小小年纪出了这些事,家里大人竟然没一个过来的。
“鉴于这两起案子的主要针对人都是你,所以我们建议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单独出行,一单有发现可疑行为的人请立即联系我们。”在警察的仔细叮嘱中白景然迈出警局,他站在门外,仰头看着月暗星稀的夜空眼里茫然一片。
他刚来到淮海不满一月,只身一人,在这举目无亲,现在家被烧了,一时间连个休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沉默许久,他终于抬腿离开。
等陪他到警局的律师处理好后续出来时,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与夜色相融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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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安将自己从低迷的情绪里拔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肠胃的灼烧感不断加重,他被迫从床上爬起来去翻找点食物应付胃液。
冰箱里的便当已经没有库存了,沈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开门准备去附近买点吃的。
他一拉开门,一个黑影就摔进了他怀里,手比脑子反应快,沈安后撤半步身体前倾,双臂一揽同时用力迅速将来人锁喉。
被双臂锁住的人并没有反抗,他只用微弱的呼吸昭示着他还活着。因为缺氧他的手有些颤抖,他的手路过被勒紧脖颈轻轻抚上了身后人的脸颊。
门外走廊的凉风一吹,沈安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松开手臂将人放了出来,
那人踉跄着站直,在昏暗无灯的环境里沈安看不见他眼尾氤氲的红,可仅透过他微耸的肩,就足以让沈安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
可惜他不是什么柔软心肠的救助人,沈安皱眉冷硬地开口“你……”
“哎哟,你听说了没?上个月刚住人的楠象街17号别墅着火咯,听说是别墅里的女用人恶意纵火呢!”楼道里由远及近传来掌管方圆百里情报的八卦大妈的声音。
另一道有些得意的声音响起,“哼!我当然听说了,我还听我大舅家儿媳妇的婶娘的外甥的朋友说这家女用人放火是因为得知那家别墅的主人是小三和私生子,未原配鸣不平一时激动才纵火的呢!”
在两人激烈讨论的声音再次从近离远以后,就着楼道亮起的微亮灯光沈安勉强看清了白景然现在狼狈的样子。
一向干净注重仪表的人,现在身上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印着污渍,有下午被打后肿起的伤口,有傍晚被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
在白景然无声的委屈注视里,原本到嘴边要赶人的话硬生生变成——“是你家?和下午同一伙人?”
“嗯,但是我不是私生子。”白景然被烟火熏得嘶哑的嗓音如同粗砺的砂纸重重磨在沈安的耳朵上。
“对不起……”白景然犹豫着小心开口,“但是我现在不知道可以去哪了。能不能就让我在你家门口待一会。”
沈安突然想起在王林帅收集的资料里面看到的一行字,“独居,父母未曾露面”。此时冰冷的文字具象化成一只重锤,闷闷地砸在他眼前。
砸得之前每次见面都是风光霁月的带着不要脸的开朗笑容的少年,此刻在他眼前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楼道的感应灯定时熄灭,在黑暗里白景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能感受到有人轻轻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在心里叹息着,原来即使凄惨可怜成这样也是不能换来某个冷心硬肠的人的……
“跟上,先吃饭。”走到楼道口的沈安停下来侧身看向他,打断了正在散发低迷气息的某人。
楼道的感应灯应声而亮,将他们之间的走廊划出明暗分明的地界,沈安站在暖融融的光里,白景然甚至没明白沈安的潜台词,他只知道沈安在叫他过去。
于是他从漆黑的门口小跑着跑向沈安,被老旧白炽灯照着,他冰冷而僵硬的血肉这才重新流动柔软起来。
他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轻轻地牵住沈安的衣角,他听见走在前面的少年不耐烦地开口,“别得寸进尺。”
可是仅仅是这样轻柔的力度,沈安也没有挣脱将他推开不是吗?
在此刻,白景然察觉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种赦免,于是他试探着仍然牵着沈安的衣角没有放开。
果不其然,白景然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翘了些许,直到跟着沈安到一个路边摊的座位上,他都没有放开。
沈安皱眉有些烦躁地看着已经捏着他衣角傻笑一路的白景然,“蛋炒饭吃不吃?”
“都可以,我听你的。”白景然攥着他的衣角从善如流地回答到。
直到两人的炒饭端上来,白景然还捏着沈安的衣角,沈安长吐一口气忍无可忍,拿着筷子就抽了他一下,“好好吃饭。”
“噢。”白景然悻悻地收回手。
两人在相对无言的沉默里草草解决了晚饭。
沈安结完账以后,顺手点起一支薄荷烟,他想他不能再为自己的好心和脑补买单了,他不是干收留所的,他不能……
烟雾被风吹到白景然的面前,他皱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想开口问些什么,可一开口烟雾就钻入他的鼻腔咽喉,他再次被呛得眼尾发红。
在他侧身捂着口鼻咳嗽的间隙,他的余光也不曾离开某位始作俑者,于是他清晰地看见沈安盯着他,掐灭了烟无奈地走向自己。
“你……”
“我……”
他们对视着同时开口又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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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关门了,我能先穿你的睡衣吗?明天买一套新的还你。”白景然捏着楼下便利店新买回来的洗漱用品,即使已经很迟了明天还要上课,他一身烟熏火燎的气味也实在不适合就这样睡觉。
沈安臭着脸从衣柜里掏出一套睡衣和一条还没拆封的内裤,随后只听浴室里水声响起,他坐在沙发上摸出一套语文真题就着水声一边构思作文一边暗自生气。
本手,妙手,俗手,都怪他的欠手!
怎么会一时脑热就答应把人带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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