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女更加惶恐起来，谢凝霜观察着她的反应，心说：果然是这样吧，水衡天下存在着一个幕后的“她”。
谢凝霜转身欲走，水女却叫住了她。
“那孩子心气高傲，如果没了她，那孩子的未来就……”
谢凝霜气极反笑，她看着水女，只问了她一句话：“卖身契在哪？你若是包藏起来不放她走，聆风镇县衙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水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谢凝霜，面上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你尽可以去搜，整个水衡天下都可以搜，只要你能搜的到——那个孩子是不会出现的。”
谢凝霜：……
探监时间结束，二人的谈话并不愉快，不过兰厉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现在只要找到卖身契跟拐卖者，她就自由了。
谢凝霜往宏福客栈走去，路途不禁寻思着：那个孩子为什么不露面呢？是因为相貌丑陋？还是肢体残缺？
水衡天下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为什么她要隐于幕后？
还有她跟青鸟的矛盾，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谢凝霜袖内藏着那支簪子，白珍珠蝴蝶簪，跟人偶娘娘案里的那支黑珍珠蝴蝶簪是一对。
这孩子，不会是林老那丢失的……
正思及此处，兰厉却站在宏福客栈大门前，身后跟着一位美丽的姑娘以及李龄。
“李大人，”谢凝霜行礼，李龄看着谢凝霜：“一切都是你做的局？”
谢凝霜微笑不语，李龄拉着那姑娘的手，姑娘对谢凝霜行了大礼。
“小女夕岚……不，李焱，感谢大人救命再造之恩！”
兰厉看向谢凝霜，附在她耳边，言简意赅告知了现状。
“李绘被二殿下亲自看守，押往聆风镇县衙牢狱，真正的李焱回来了。林倓就在沈寒房间，白渺跟他正在照顾着她。”
林倓。谢凝霜寻思，果然是林老在火灾现场丢失的孙女吗？
她朝李龄跟李焱行礼：“二位还需要去县衙录口供，这位李绘罪孽滔天，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二人点头，四人就此分开，谢凝霜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道：“卖身契找到了吗？”
兰厉摇头：“整个水衡天下都找遍了，没有。”
“奇怪，”谢凝霜兀自嘀咕：“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不在水衡天下呢？”
她脑内回想起水女那志在必得的笑容，耳边传来兰厉的声音：“林倓不太方便与人见面，你见了就知道……”
谢凝霜推开沈寒房门，眼见一个被子裹成的小山包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
白渺面露复杂神情，看向沈寒。
沈寒面露一丝囧色：“谢老板的计划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兰厉嗤笑一声：“沈学士不呕气了？”
沈寒摇头：“之前在下不知谢老板周密的计划，所以着急了些，眼下事态明了，明日还请诸位一起复盘，告知在下具体详情。”
谢凝霜走到小山包前，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道：“林倓，能看看我吗？”
小山包微微颤抖，银铃一般的山泉倾泻之音从被子下传来：“我的脸……很丑……不行……”
那声音在发抖，谢凝霜的手搭在被子上，那被子也一直在抖，让谢凝霜心痛。
她叹了口气，退后几步。
“好吧，林倓。不看就不看，只是以后你还是要见人的，不可能不跟人接触啊。”
“只要我一直……”林倓的话被谢凝霜打断：“首先，你要明白，你是被拐卖到这里的，你应该回家！”
“其次，你一直待在水衡天下，一直当一个声替，你就不想出头吗？”
林倓没有说话，谢凝霜叹了口气。
“林倓，你一直在给水女打工，她可曾给过你银钱？可曾给过你正常人的待遇？”
林倓继续沉默着，谢凝霜还要开口，那小山忽然炸开，一张看不出五官容貌的狰狞肉团脸出现在谢凝霜面前。
谢凝霜明显没有做好准备，当即愣住，林倓看到她的神情，声音愈发低沉，似乎早已明白她的处境。
“你看，你也觉得我不该活着吧？如果死在火里，或者被制成奇珍异兽，都要比现在好吧？”
火场造成的狰狞的伤疤如刻骨一般难以消除，林倓开始哭泣，谢凝霜手足无措，她似乎错了。
她太过冠冕堂皇的批判别人，鲁莽的擅自插手决定别人的命运。如果林倓一直待在水衡天下当声替，她也算是有心里荣誉的，她的声音配上一副美皮囊，简直是世上完美的存在。可是如今却……
她毁了两个女子的人生……吗？
兰厉一下子坐在床上，吓了林倓一跳。兰厉身材魁梧有力，面目英俊，是个典型的美男子。
而此刻，他定定的看着她。
“林倓，既然你厌恶火灾，讨厌自己的脸，又为什么要去救夕岚呢？”
林倓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沉思片刻，她回答：“因为不想再有人跟我一样。夕岚姑娘很美，不应该被歹人所害，所以我……”
“林倓，”兰厉头一次露出像邻家哥哥一般的温柔神情，看着她。
“所以，你也是有价值的，不是吗？”
林倓摇头：“不，我不能……”
“你能，”兰厉打断她，“夕岚姑娘可曾怕过你？没有吧？你既然能出面救人，那么你就可以与人相交往，这是人的本能，人与人是相互吸引的，明白吗？”
兰厉抓住她的手臂，林倓挣扎起来。
“还给我！”林倓朝兰厉大喊。兰厉充耳不闻，手里握着一张纸。
“这就是卖身契吧？”兰厉看向林倓。
林倓：……
“这东西留着没用，姓沈的，你说该怎么办？”
沈寒：“……就算你问我我也……”
兰厉走到桌案前，林倓被谢凝霜跟白渺拦着，兰厉左右看了看，抬手把卖身契放到了蜡烛上。
“林倓，这之后，你就自由了。”随着他的话语，卖身契剧烈燃烧，不消片刻，便化成了灰。
林倓瘫了下去，白渺扶着她，在她耳边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李焱打算收你当姐妹，你应是不应？还有……”
这一晚，白渺跟林倓谈了许久，聊了很多事情。有她自己的，也有道听途说的，直至天明。
之后，林倓被李焱接走，司马刹来访。五人坐在一起，司马刹问起整个案子来。
众人看向谢凝霜，谢凝霜轻咳一声，娓娓道来。
“自从我们推测出‘红心’之后，我就在想，水女之前说的口供不对。”
“她说‘红心’是由芙娘子到媚娘，然后再到她手里，而媚娘之前渡海惨死，死之前把东西交给对家，怎么看都不太对。”
“要么是红心有问题，要么就是途径不对。既然二殿下说过红心没问题，那就要重新考虑一种可能性——”
“东西是从芙娘子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再到水女那里。”
“之前不是说芙娘子经常私会水衡天下的神秘人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林倓。而之前沈学士所述水女奇怪的话语：‘青鸟五音不全，要不是她……’云云，现在可知此处的她不是青鸟，而是另一个人。再加上我们亲眼所见青鸟殴打一个人，很容易知道这个人跟青鸟不对付，却还要被强行留在水衡天下，那么她一定对于利欲熏心的水女来说还有用。”
“再之前，李龄父亲的生辰宴上，我们亲眼看到了李绘，而李绘却躲着我们。”
“其实不然，李绘要躲的是夕岚。”谢凝霜微微一笑：“毕竟我都卸妆了，她应该不认得我才是。”
“而且当时我看到，李绘看夕岚的眼神充满杀气。”白渺接话道。
“再加上民间一向迷信，出现了什么水鬼传言，什么芙娘子索命云云，我猜李绘会挑日子对住在絮馆临时驻扎地的夕岚下手。”
“之后如我所料，只是没想到林倓会主动出现，实在是意外。”
兰厉继续道：“在这期间我一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在救下了夕岚，又遇见林倓之后，我便按照谢老板指示，把林倓保护起来，再把夕岚‘保护’起来。”
司马刹挑眉：“夕岚那一身白棉布绷带是你捆的？”
兰厉摇头：“我找人捆的。”
“借着由头把夕岚送到李绘手里，不是正好方便抓包吗？”
司马刹疑惑：“你怎么知道李龄一定会把夕岚接回府里？”
沈寒微微拱手道：“生辰宴那天在下不巧听到传言，说李大人心悦夕岚姑娘。”
司马刹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称赞道：“看起来李大人还是个性情中人，不会因为夕岚姑娘毁容就抛弃她。”
“正是如此。”谢凝霜接话道：“李绘是假的，她必然要对真的‘李焱’下手，所以我让兰兄蹲点，护着夕岚，再引导李龄发现异常。”
“李大人不蠢，”兰厉洋洋得意道：“李绘连下三次手，就被抓包了。”
“之后呢？”司马刹问。
“之后，我让夕岚褪下绷带，直接面见李绘跟李龄，三人对簿公堂，真相呼之欲出。”
“真的变不了假的，夕岚不傻，她当初没把自己的回忆都告诉李绘，所以，李绘露怯了。”
司马刹了然，他看向谢凝霜：“没想到谢姑娘有如此神勇，令人佩服不已。不过……”
谢凝霜看向司马刹，司马刹有些犹豫：“林倓是怎么知道，李绘是要用火场杀死夕岚的呢？”
白渺回答：“因为之前在絮馆死亡的两人就是死于火灾啊。”
谢凝霜立刻便反应过来，“二殿下的意思是，芙娘子死亡的火场，跟林倓有关？”
“没错。”司马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如果她不知情，又怎么会知晓李绘的行踪，难不成她闲到成天盯着絮馆那帮人？”
“引火材料……”谢凝霜喃喃自语：“难道芙娘子的引火材料是林倓提供的？”
沈寒摇头道：“起火原因是食用油燃烧，面粉袋子泄露，导致整个粮仓粉尘爆炸。眼下看起来，只能是芙娘子事先告知过林倓自己的计划吧。”
兰厉看向窗外，朝众人说道：“这些事就交给曹县令去查吧。欸，葛记室是不是该回去了啊？”
白渺探头一看，窗外的果然是师娘。
五人赶紧下楼，葛薇看向白渺跟谢凝霜：“李绘必须由我亲自送回京城，这是长公主的意思，所以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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