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照在青石板上，水坑倒影着匆匆掠过的衣袍。
佛莱姆街区的钟声敲响五下，夜之下，有两人在小巷间穿行。
“按照惯例，明日上午10点行刑，但天亮之前会将人转移到中央街区的审判庭。”红执法沉声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红执法转头看着身旁满身血迹的晏今，虽然她身上的疑点很多，但在她没有表现出危害红之都前，决定暂时信任她。
“里德安.克罗斯与洛文纳斯议员换魂，恐怕是为了风暴财团的事情。”红执法的声音融入漆黑的夜。
晏今在心中感叹，不愧是红执法。
“洛文纳斯议员反对红之都建工厂，先前的游行就是在他授意下进行的，还有传闻称，他与横跨大陆的反蒸汽组织有不小的关联……他在红之都的高层也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可以说有他在，下个月的听证会，风暴财团败诉的可能性极大。”
晏今想起来，数日前在街头见到的游行和因游行停工的码头，立刻明白为何码头又重新开工。
“这就是……他们与洛文纳斯议员换魂的原因，我在玫瑰园的书房中也找到与官员们来往的书信。”晏今说。
“嗯。”
“那风暴财团明目张胆雇佣邪神眷者，没有人干涉吗？”晏今询问。
“关于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教会，将由他们与雷霆教会交涉。”
原来风暴财团属于雷霆教会，这么看来，深海绿影这件事与他们多少脱不了干系，她记得在那次神明会议上，红魔主教特地提到无神之海打捞货船与海罗尔的关联。
既然风暴财团盯上洛文纳斯，为何深海绿影却是通过萨拉斐尔夫人经手。
她觉得，珠宝商丢失的深海绿影，被萨拉斐尔夫人买下没有那么简单。
“洛文纳斯议员是萨拉斐尔夫人的丈夫，但他又有了新的未婚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晏今不禁问道。
虽然这种八卦的事情，询问红执法有些违和，但红执法神通广大，对于这些内幕想必更加了解。
红执法果不其然投来诡异的目光，表情一下变得奇怪起来，但还是解释道：“萨拉斐尔夫人来自红之都最古老家族维尔南德，虽然那个家族已经没落。
洛文纳斯议员是萨拉斐尔夫人收养的孩子，但后来不知为何萨拉斐尔夫人声称二人已成婚，有传闻称其实洛文纳斯是萨拉斐尔夫人第一任丈夫的私生子，这是她的报复。
而且维尔南德家族的人都疯疯癫癫的，因此红之都的贵族并不认同二人的婚姻事实。”
晏今露出嫌恶的神情，感叹这简直比电视剧还狗血。
不过，如果按红执法所说，那深海绿影从萨拉斐尔夫人转手到洛文纳斯手上，很有可能参杂她的报复。
也就是，深海绿影是故意被洛文纳斯拿到的。
“那萨拉斐尔夫人岂不是很有嫌疑？”
红执法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有可能，但没有证据……而且目前这些猜测还都是建立在洛文纳斯与里德安换魂的基础上，我们需要里德安指认如今的洛文纳斯，并非真正的洛文纳斯。”
“到了。”
二人停下脚步，只见一幢老旧的建筑出现在面前，斑驳的墙面，倒塌的大理石砖，在月光下弥漫着阴森的气氛。
“这是以前的教堂，现在作为监狱使用。”
在红执法的带领下，晏今沿着楼梯一路向下，一股潮湿的霉气涌入鼻腔，瞬间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
晏今猜测他说的以前或许指的是千年前，在红魔教会统治之前。
“这层关押的是即将行刑的邪神教徒。”红执法对着一路上行礼问好的守卫点头，一边对着晏今说。
守卫头领看见二人立刻上前，清楚红执法的来意后，恭敬地将他们领到对应的房门口。
“他就是里德安.克罗斯。”
说完，守卫头领吩咐着旁边的看守，将狱门打开后，便一同离开了。
晏今朝内看去，漆黑脏乱的屋子里，一团模糊的人影蜷缩着，乱糟糟的头发下，布满青紫的脸，混着泥土和血迹的衣袍，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与上次审判庭上的人大相径庭。
若是自己没能在审判庭上注册为神明，怕也是这个下场，不，应该更惨，当场毙命。
听见门口的声音，他平静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走进来的二人。
“已经到时间了吗？”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却有着深深的绝望。
“里德安.克罗斯，不，应该说是洛文纳斯议员。”红执法怔忪半刻，清了清嗓子说。
走廊的灯光照到里德安的脸上，平静的眼眸一下掀起巨浪，他声音颤抖着，似乎难以置信。
“你知道……”
红执法侧过身，原本背光的脸出现在里德安的视线中，瞬间他的眼眶盈满泪水。
“是红执法吗？”他小心试探询问，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
听到红执法确认的回答，这些天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拥挤的五官瞬间哭成一团。
先是醒来莫名在别人的身体里，又被当成邪神教徒收押，在监狱里，守卫也只当自己是疯子胡言乱语。
没有人相信他是洛文纳斯。
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来的冷漠面对，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子死去，没想到……
“……所以，现在需要我指认他是里德安.克罗斯。”洛文纳斯听完里德安借着他的身份做的事情后，一下就想通那两名邪神眷者的目的，于是问道。
“嗯，所以你要赶紧出去。”
二人搀扶着腿受伤的洛文纳斯起身，出了房间正准备离开，身后却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灯光下有忽明忽暗的影子晃动。
“出去？出哪里去。”
皮靴轻踏在石板上，停在二人面前，来人一身华丽的红袍，制式与红执法的不同，倒与谢尔曼的有些相似。
“我倒是不知道，大忙人红执法大半夜，来我这西尔瓦诺狱做什么。”男子的口吻不善，“还带着个妙龄少女。”
他将脸凑近到晏今面前，吓得她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这哪儿来的奇葩。
“不劳审判总长费心，这名犯人与猫尾街爆炸案有关，我要将他提审。”红执法侧身一步挡在晏今面前，语气冷冽地回答，“另外提醒你一下，西尔瓦诺狱不是你的所有物。”
这人竟然是审判总长，谢尔曼的上司，但怎么阴阳怪气的。
“真是不好意思，难道是我记错了。”审判总长不走心地赔礼道歉，“西尔瓦诺狱曾经是红影执法管辖的，只是自从圣狱之夜后，好像就易主了，是吧，红执法。”
“你。”红执法怒目而视，又强行忍住怒气。
圣狱之夜？晏今好奇地猜测着，一向情绪稳定的红执法竟然也会动怒。
“布鲁克斯，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个人我要带走。”红执法一下恢复冷静，语气充满着不容拒绝，“里德安.克罗斯并不是邪神教徒，他是受邪神眷者陷害，才会被指认。”
“噢？那就是误判。”布鲁克斯听出红执法语气中的认真，收起阴阳怪气的语气。
“嗯。”
“那别怪我没提醒你，里德安.克罗斯是你的好兄弟宣判的，你知道后果的。”布鲁克斯说。
好兄弟，难道是谢尔曼？
看出晏今眼神中的疑惑，布鲁克斯再次戏谑道：“看来这位小姐并不了解红执法，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伊斯顿。”
晏今见话题莫名转向自己，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内心却疯狂翻白眼。
“但是，人我不会让你带走，就算是红执法，也得按程序来。”布鲁克斯语气坚定。
红执法一下便沉默了。
眼见着布鲁克斯命令将人带回，晏今着急地冲着洛文纳斯喊道：“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至少不能让他再次陷入绝望。
出了西尔瓦诺监狱，望着微微泛白的天色，晏今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按程序提审吗？”
“来不及，等程序批下来，洛文纳斯都凉透了。”红执法摇头。
还有心情开玩笑，晏今觉得红执法应该早已胸有成竹。
“我们现在只能在审判时，提出异议，当庭证明如今的里德安.克罗斯身体里是洛文纳斯议员，但我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仅凭我们二人之言，就算我是执法统领，也不行。”
“实际的证据？”
也是，仅靠洛文纳斯自己口说，审判庭的人根本不会相信，没有实际的证据确实难办。
“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二人换了魂，虽然如今的洛文纳斯确实异常，但也不足以怀疑他与人换了魂……难道说你在现场？”红执法问。
“这……这个。”
虽然瓦妮莎在现场，但在前几次与邪神眷者的交锋中，自己都没有表明知晓此事，如今却说自己在场，很难不让人怀疑，另有所图。
难道说自己失忆，又突然想起来，但这个理由也太过拙劣。
“我不算在现场，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我是在尤里安的梦境中发现的，你知道的，他们之前绑架过尤里安。”晏今小心翼翼地说道。
“梦境……”红执法摸索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你倒是提醒我，只要将洛文纳斯的记忆调出，那便自然而然证明他不是里德安。”
竟然还有将记忆调出的方法，比梦境探查的方法更加有效，毕竟梦境中很多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走吧，我们先去见个人。”红执法的语气一下轻松起来，“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厄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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