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是一场漫长、无声又嘈杂的过程。
冰冷与麻木先找上四肢，思绪和情感被尽数堵塞，心脏隆隆作响，而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官，即便再如何接近死亡的边缘，布鲁猫也能听见笑声与房梁的断裂。
他不断向下坠落，第一轮月亮亲吻他的身躯，将他送入厚重的云层，灯火如同星星出现在身下的时候，第二轮月亮映入眼眸，硕大的蝙蝠翱翔天际。
布鲁猫摔进韦恩庄园里，他穿过屋顶的瓦，古老的庄园与幻影中倒塌的房屋融为一体，蝙蝠的黑影掠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他接着向下，路过一家三口的画像，画像被火焰吞噬，又重建为另一个庞大家族。
他是第一幅画像的小男孩，也是第二幅画像的家主，从画中布鲁猫看见迪克.格雷森与杰森，甚至还有提姆。
提姆不是有父母吗？他为什么会在他的全家福里？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海水就涌了上来。
深水咕噜噜地朝耳朵钻去，布鲁猫感觉自己下降的速度放缓了，他终于有机会来得及好好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山洞？
幽暗的洞穴中只有几处防水应急照明还亮着灯，勉强照亮四周，布鲁猫看见巨大的屏幕布满墙面，它们暂时都还没开启，黑黢黢得如同石壁，他划动四肢游过去，两只前爪按在台面上时一种力量充满全身。
他甚至还没有半个键盘大，却觉得自己能够熟练操作这里的一切。
阿斯加德的魔法似乎消失了，布鲁猫感觉自己又能打倒五十只怪物，他顺从直觉在键盘上敲下复杂的密码，电脑屏幕跳出“加载中”的提示字样，进度条走到1％。
血腥味顺着水飘来，布鲁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水下闻到这种腐烂腥臭的气息的，他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水中漂浮着一群生物。
他知道自己该警惕的，但身体暖烘烘又冰凉凉，剧烈的酸楚撕扯着他的内心，他同时却又感到一种放松的安全感。
蝙蝠电脑的开机进度爬到20％，布鲁猫暂且离开操作台，他回身游进那群生物中，昏暗的灯光里他看见这些东西从口中垂下的舌头与和犬类无异的怪异动作。
他们分明是人类的模样，却看不见一丝人性。
一只罗宾犬凑上来，试探性地用脑袋碰了碰他，见他并不抗拒，紧接着所有罗宾犬都靠了过来，他们挤在一起，用手掌、用脑袋、用脸颊在布鲁猫身上蹭来蹭去。
“等…咕噜。”布鲁猫被蹭得毛毛混乱，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被这几只大型犬围在当中，试图阻止时甚至呛了口水。
一只罗宾犬立刻用脑袋将他顶起来，他向上游动，另一边，其他罗宾犬分散开来，他们似乎很有目的地游向某处。
布鲁猫听见巨大的水流声，深水缓缓下降，罗宾犬将他顶出水面，布鲁猫低下头看见对方依旧待在水下，好似呼吸自如，见他看来，罗宾犬还特意换了个姿势，仰起头来和他对视。
被改顶在脑门上的布鲁猫：…
他觉得这些人有点傻，像是一群正在讨好主人的小狗。
水缓慢退去，布鲁猫从罗宾犬脑袋上跳下来，他从未觉得自己腿上的伤口如此刺痛过，踉跄了一步，另一只罗宾犬立即低下头伸出鼻子推了推他。
罗宾犬们笨拙地试图帮助他站好，他们的利齿和尖爪能撕开敌人的胸膛，却无法帮助一只小黑猫站立。
布鲁猫被推得东倒西歪，他滚出罗宾犬帮倒忙的范围，自己站好，冲着同时向他看来的男孩们露出了一个略带斥责的呲牙。
“呜…”罗宾犬们伏在地上，对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够了，这些犬系能不能别再这么可怜巴巴的。
布鲁猫再次头痛。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毛，走过去用身体蹭了每一只的面颊，罗宾犬们又都高兴起来，他们跟在布鲁猫身后，忍不住亲近他。
布鲁猫被夹在罗宾犬当中走向电脑，小丑背对着他站在电脑前面，他摇晃着身体，在玩系统自带的蝙蝠纸牌。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布鲁猫跳上电脑桌。
“知道，我当然知道，”小丑说，屏幕上出现代表胜利的蝙蝠烟花，他趴在操作台上双手捧着脸颊，作少女捧脸状，“他们是你的外挂，和我一样，只不过你把我给拒绝了。”
他随即按住胸口，脊背后拱，双肩耸高，做出夸张的心痛动作，大声控诉：“你居然拒绝了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吗？我们应该是彼此的依靠、彼此的爱人、彼此的唯一！难道这些没用的小狗狗会比我对你更好吗？亲爱的，你错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着迷。”
“…不，我觉得他们比你可爱多了。”布鲁猫说。
小丑大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起来几乎要晕过去了，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那些在地上或坐或趴的罗宾狗，又瞧了瞧自己，胸膛夸张地起伏了几下，发出一声“哦——”的呻吟向后倒了下去。
一只罗宾狗注意到了这里的异状，他向着小丑奔来，而小丑及时地在要触碰到他的前一秒消失不见。
罗宾狗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迷茫，他转动脑袋左右闻了闻，却什么都没找到。
“笨狗。”小黑猫嫌弃地说，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外挂…也没那么有用。
但很可爱就是了。
……
可爱也不能当饭吃！那台蝙蝠电脑为什么只能玩纸牌游戏！
“嗬——”空气涌进胸腔时布鲁猫听见自己的胸骨都在嘎吱作响，他的胸膛重新鼓起，肺部开始运作，血液流进心脏，又从心脏输送到全身各处。
刚从外挂空间回来的小黑猫脑袋发晕，浑身瘫软，他的思绪还没能完全恢复，身体下意识挣动几下，耳朵尖尖转动，首先接收到的外界讯号是洛基的声音。
“果然，复活了。”
邪神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笃定，声音之后布鲁猫紧接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抚摸，少年温热的手指搭在他身上，他的身体躺在什么柔软的织物中，温暖的阳光已经远离，稍带凉意的微风从他的长毛间穿行，食物的芳香由远及近地传来，逐步唤醒这具身体。
布鲁猫缓缓睁开眼睛，一点烛光映在小猫蓝色的眼睛中，他首先看见自己摆着一个黄金盘子，里头盛着一盘羊奶，羊奶微微泛着金色，看起来十分诱人，洛基坐在他旁边，正用手撑着脑袋盯着他瞧。
“吃吧，神秘的不死小怪物，”等了一整天的少年邪神说，“看起来你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坠入冥河的味道，虽然我不推荐任何人到那里去，因为按照道理来说，你刚刚应该已经死去二十次，倘若我成功的话。”
所以进入外挂空间前那些晕眩、失重和被水淹没等一系列意外是你小子搞的鬼对吧？
布鲁猫有些无语，他撑起身子，感到自己重新成为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猫，他知道自己不是任何异能力者，更不是什么变种猫，这身躯并非不死，是洛基的幻想令他在这幻境中成为不死之身。
世界第一侦探猫已经发现，不论是在纽约警局陷入的幻象还是这里，怪物们所编织的幻境永远与陷入其中的人有关系。
肚子确实饥肠辘辘，布鲁猫没有逞强与客气，他享用晚饭的同时，少年邪神在他身边打开魔法书，他一半注意力在小猫身上，一半注意力放在书间，神情百无聊赖又带着沉醉与享受，修长的手指飞舞，小小的魔法书上，一个世界很快被搭建出来。
青草肆意生长，飞鸟翱翔天际，树木与藤蔓构建出精巧华美的房子，一只小黑猫被洛基放在最中央的王座上，王冠从空中落下，邪神亲手为他加冕。
“我的小怪物也注定不会是普通的凡俗之物，”整个世界搭建到最后，洛基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一块银牌落在他手中，他将这块银牌系在布鲁猫脖子上，顺手为他清理了沾上羊奶的胡须，“戴着它，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属于我。”
小黑猫的爪子拨弄了一下那块银牌，亮闪闪的牌子在烛光下如同星星。
我不属于任何人。
布鲁猫抬起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洛基准确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轻轻敲了敲布鲁猫的脑袋：“不行，这里是阿斯加德，就算你是小怪物，也得听我的命令。”
他没有再管布鲁猫的反应，或者说，为了不被拒绝，他不愿意布鲁猫再对此事发表意见。
洛基把小猫抱起来，他带着布鲁猫穿过长廊回了房间，烛火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尽数亮起，帘幔向两边拉开，洛基在桌边坐下，他摸出另一个拥有长尖角的金色头盔，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头盔便缩小到正好合适布鲁猫的大小，代表战士的盔甲穿在小黑猫身上，洛基说：“授予你阿斯加德的战袍，明天的奇袭战你得和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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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布鲁猫（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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