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桑平静地说:“能有什么打算?以前怎么活的现在也一样怎么活。”
吴老板说:“你可以这么活,果果呢?果果马上就八岁了,没了娘,天天跟着你这个糙老汉。”
俞桑反驳道:“跟着我怎么了?有饭吃有水喝的,我还供他上学。”
吴老板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下。
两人各自喝了一口后,吴老板说:“就那破学校教的东西,我都能教下去。”
见俞桑还想反驳,又紧接着说:“你也好意思说有饭吃?今早果果去上学路过我这儿,当时我在吃包子,他两眼放光地看着我,我就给了他一个,见他吃得急,问他是不是没吃早饭,你猜他怎么说?”
俞桑没说话,只是用筷子在吃得只剩下一些配料的盘子里翻了翻。
吴老板接着说:“他说他爸爸给了他两个馒头,让他早上吃一个中午吃一个。”
俞桑把筷子搁在碗上,打了个饱嗝,说:“这有什么,我们小时候连馒头都没得吃。”
吴老板说:“那会儿可比不上现在,那时是没办法,现在——”
“现在也没办法。”俞桑打断他的话,“现在还不如当年,当年还有老虎打,现在就只剩些球钱卖不起的雀儿。”
吴老板说:“只是我们这儿,你去外面问问谁不说现在比以前好?”
俞桑黑了脸,提高了音量道:“外面是哪外面?城里么?”
吴老板知道一提起“城市”这个话题俞桑就会生气,于是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对果果好点,毕竟果果选择跟你一起生活,你也得对得起孩子不是?”
俞桑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光,站起身,没回他的话,而是说:“吴老板,那三只鸡的钱还没给我。”
吴老板也站起身,走到柜台,掀起衣角露出挂在裤腰上的一串钥匙,翻找出一把系了黄毛线的钥匙,捏着它打开了柜台下面的抽屉。
俞桑接过钱数了数,说:“多了。”
吴老板摆摆手,说:“没多,这不果果明天过生了么,你拿去给孩子买双鞋。他那双鞋也是,鞋底都开胶了。”
俞桑看着手里的钱,回想了一下,却连俞果穿的鞋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没注意过。”
吴老板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俞桑把钱塞进裤兜里,说,“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朝大门走去。
吴老板点点头,在俞桑走到门口把猎枪背在身上时,提高音量对他再次嘱咐道:“记得给果果买双鞋,听到没?”
俞桑一边跨出门槛一边回道:“知道了。”
原本俞桑并不觉得自己对待俞果有什么问题,但经过吴老板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果果跟着自己,似乎的确过得不太好。
俞果是在俞桑十九岁的时候出生的,俞果的母亲那会儿只有十八岁。
当年两人年轻又冲动,牵了个手亲了个嘴,就你拉我我拽你地滚上了床,一次不够又来了一次,今天做够了明天又继续。
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寻欢作乐中,女孩儿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确定为怀孕后,俞桑是开心的,女孩儿却是满面愁容。
女孩儿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问她,为什么。
女孩儿当时眼里挂着泪水,说道:“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山里。”
他以沉默回应了女孩儿。
过了没几天,女孩儿又对他说:“可我舍不得这个孩子。”
他高兴得一把抱住女孩儿,说:“那就生下来。”
女孩儿又说:“如果哪一天我想走了,你得放我走。”
他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因此只是嘴上答应着,脑子里却根本没有听进她所说的话。
所以当她真的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时,他才回过神来,想要阻止她。
“你答应过我的,我想走的时候你就得让我走。”妻子挣脱开被他拉着的手。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走?”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看不惯你安于现状的颓废样!”
俞桑抱住妻子,说:“我改行不行?你别离开我。”
妻子闭了闭眼,说:“那你跟我一起进城?”
俞桑说:“不,我不去,你留下来,不行吗?”
妻子猛地推开他,提起装好衣服的行李袋就往外走,俞桑连忙赶上去想拦住她。
她在经过门口时,瞥见了立在门边的猎枪,猛地朝它踢了一脚,骂道:“你他妈就守着你这把破枪过一辈子吧!”
俞桑跑过去捡起猎枪,冲到妻子面前,把抢横着递过去:“你要走,就先杀了我!”
妻子被气笑了,没有接过枪,而是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说:“你就这么爱你这把破枪?连死都想死在它的枪口下?”
这时,俞果跑过来抱住俞桑的腿,哭喊着:“妈妈是坏人,不许打爸爸!”
妻子明显地愣了一下,又听见俞果说:“我不要跟妈妈走,我要爸爸!”
妻子闻言,眼里浮现出了泪水。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从俞桑腿边把俞果拽过去,让他面对着自己,厉声说:“果果,听话,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妈妈,要跟妈妈走的么?”
俞果摇着头,不停地说:“我不要我不要!你是坏人,我不要跟你走!”
妻子收起严厉的语气,柔声劝他,可无论她说什么,俞果都只是一个劲地说着“不要跟妈妈走”。
妻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良久,她终于松开抓着儿子肩膀的手,直起身,抹了抹眼泪,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俞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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