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逐渐移向西边,又缓慢地从山后落下,霞光裹挟着云彩漂浮在空中,余晖布满了整个山头。
俞桑这次虽称不上满载而归,但当他看着脚边那十只野鸡和七只野兔时,也算不上失望。
只可惜,让一只麂子逃走了。他遗憾地想到。
跟以往一样,他用木棍把这十几只动物串起来,提着往下山的路走去。
当他走了没几步后,山中突然升腾起了大雾,使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只得一边摸索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在雾气里不知待了多久,他才仅仅走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最重要的是,在辨不清方向的山雾里,他无法知道此时的他距离山脚还有多远。
虽然他不止一次地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以前的山雾从来没有这次这般浓厚,也从未出现过连他也辨不清方向的情况。
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入眼的却只有一片厚重的白色。
“真他妈邪门儿。”他骂了一句,便又迈步往前走去。
在不断地往前摸索着行走中,又过了许久,他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脚,于是他赶紧加快速度往前走。
当他的脚刚离开山路踏入平面的土地上时,他就像穿出虚幻的梦境一样穿出了浓浓的山雾。
他抬眼一看,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又回过头去看身后的那片山,见到那雾气正一圈圈地在山周围飘荡,就像蟒蛇缠绕在即将被它一口吞下去的食物上一般。
“看来得去庙上拜一拜了,这些天尽遇到些邪门儿的事儿。”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一边往前走。
他先是去吴老板那儿卖货,自己留了一只野鸡,带着径直去到了周大爷家。
“周大爷,果果,我回来了!”
他走到离周大爷家门口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就先大喊了一声,却没听见有人回应。
当走到门口后,他把野鸡扔到地上,正想抬手敲门,却在手刚一碰到门板上时,门就被他推开了一条缝。
见状,他便又喊了一声周大爷和果果的名字,一边喊着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仍然没有人回话,便纳闷地说:“人呢,都上哪儿去了?”
他走到墙边去摸连接灯泡开关的绳子,摸到后轻轻一拉,灯泡霎时发出了明亮的灯光,却又瞬间熄灭了。
他又拉了一下,与先前一样,灯泡的光亮只存在于瞬息之间。
在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后,他也就放弃了。
当他离开墙边,正打算往外走出门时,他的眼睛突然被一道亮眼的白光给照射了一下,使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他抬起手挡住那道光线,想眯缝起眼睛往那边看,可那白光太过于刺眼,使得他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又被迫闭了起来。
“他妈的搞什么?!”他骂道,“周大爷你快把手电筒关了!”
那白光果然应声消失。
他睁开眼睛放下手,朝那光线传来的地方喊道:“周大爷,你闹什么呢?”
却仍没有人回应他。
“果果?”
依旧没有回声。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风声,云层仿佛被这阵风给吹散了一般,月光突然亮了起来,穿过门口和窗户照进屋内,使屋里的光线没有了先前那般暗淡,也让俞桑得以大致地看清屋内。
当他看到那白光传来的地方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时,他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
他的头微微往旁边转动了一下,就瞥见了在屋子中间那张桌子后面的藤椅上,坐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藤椅处在阴影中,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脖子抵在藤椅的靠背沿上,脑袋歪斜着,双手搭在扶手上,右手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俞桑被这仿佛凭空出现的场景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但当他看清那人右手握着的是一根黑色的金属拐杖后,才稳住了心神,骂道:“周大爷,你他妈把我魂儿都吓出来了!我喊你这么多声你都不应,就是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骂声仿佛落到了棉花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响。
“睡着了?还是说又等着怎么吓我?”俞桑一边摸黑走过去一边说道。
当他越走越近后,才发觉那阴影下的背影显得有些奇怪,可由于光线太过于昏暗,让他一时也无法说出奇怪的点在哪里,只是觉得周大爷那对庞大的招风耳似乎比先前缩小了一些,耳朵下面还有什么东西在摇晃。
在他走到桌子附近时,脚撞上了桌子腿,他痛得低低地“嘶”了一声,把手撑到桌子上,扶着桌边慢慢地继续往前移动,以免又撞上什么东西。
终于走到了距离藤椅不到半米的地方,他把撑在桌子上的手伸过去扶在藤椅的靠背角上,周大爷的那颗头就斜靠在那只手的旁边。
这时,他才得以看清,周大爷脑袋上的那对招风耳不是缩小了一半,而是被人给砍了一刀,仿佛一张被从中间撕裂开一半的纸。
那耳朵被竖着切了一刀,却没有完全切断,而是只剩下一点肉和血丝连接着,被切断的那一半旋转了一圈,倒过来挂在没有被切下来的那一半的下面,看上去像是给耳朵戴上了长长的耳环。
一见到这一幕,俞桑就立即瞪大了双眼,扶着藤椅的手一使劲,就把藤椅连同周大爷给整个掀翻,使周大爷背朝下地摔在了地上。
俞桑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周大爷的脸。
那张圆脸同耳朵一样,也被刀给割了一半的肉,两边脸颊各割了一刀,一直割到下巴处,两块肉垂了下去,挂到下巴的下面,就像是公鸡的肉垂。
俞桑见了,被吓得腿有些瘫软,他连连往后退,目光顺着退去的动作就移到了周大爷的腰腹上,那儿也被刀给划得大敞开着,露出了内脏,血似乎被抽干了。由于刚才摔的那一下,使肠子被震得散落开来,甚至有一根还落在了俞桑的脚边。
正是这一眼,令俞桑再也支撑不住,反应过来后,他整个人发疯般地往外跑去,屁滚尿流地一路跑出了门。
在他刚踏出门后,就听见了身后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又是一惊,一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液体滴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只死鸡被挂在了屋檐上,鸡的脖子被钩子勾住,正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吼叫声顿时从他的喉咙里蹦了出来,他连忙往前跑去。
同一时间,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虽说不远,却使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他又停了脚,站在街道中间,朝左右看了看。
整条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处房屋亮着灯,四周还被淡淡的雾气围绕着,那雾气让本就无光的街道显得更加诡秘。
“咚——咚——咚——”
拐杖声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离他越来越近,他脚上一软,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他跪在地上,闭着眼睛不断地朝地上磕头,带着哭腔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别杀我!别杀我!”
当他感觉到那拐杖声来到他周围时,他猛地又磕了一下头,然后就着把头磕在地上的动作,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嘴里念念有词,仍是说着“饶命”的话。
可那诡异的“咚咚”声只是在他周围响了几声,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把头抬起来。
就这么过了半晌,在周围一直没再传来那声响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缓缓地抬起头,直起了身子。
他颤抖着站起身,屏气凝神地观察着四周,只见那雾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散了,街上的房屋也稀疏地亮起了几盏灯。
这时,他才大喘了一口气,听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往自己家跑去。
进了门后,他立即把门锁上,转过身时瞥见一个人站在屋内对面的窗户边,月光从窗户外洒下来,照在那人的头顶上,使他的脸隐没在阴影中。
又是一记惊吓,让俞桑尚未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惊悸起来。
他喊叫了一声,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两条腿无力地在地上挣扎踢踹着,试图把整个身体撑起来往后退。
“爸爸?”
俞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使得他稍稍冷静了几分。
他停止了腿蹬地的动作,颤抖着声音问:“果、果果?”
俞果稚嫩的声音又在不远处响起:“是我呀爸爸。”
俞桑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不停地拍打着胸口,好让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能够平静下来。
“你怎么了?”俞果又问。
“没事。”俞桑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旁边的凳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说了一遍,“没事。”
当俞桑站直了身后,就摸到墙边去拉了灯的开关线,然后才惊魂未定地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
灯亮后,俞果就从月光下走了过来。
他拿起开水瓶在有凉水的茶盅里又倒入了一些开水,端起来递给俞桑,说:“爸爸,喝水。”
俞桑接过茶盅就狠狠地往肚子里灌了起来,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这才有精力回想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雾浓厚得辨不清方向的山路,惨死的周大爷,屋檐上不断滴血的野鸡,拐杖敲击地面的“咚咚”声……
这仿佛噩梦般的经历,让他稍稍一想起,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接着,他想起了昨天去马家吃饭的场景,又想到那燃烧的香烛,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把马鑫的鬼魂给招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
他猛地拉过一旁的俞果,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握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个圈,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俞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没有啊。”
俞桑又问:“有没有那儿疼?或者哪里不舒服,好好想想。”
俞果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片刻才摇了摇头,说:“没有。”
俞桑这才放下心来,松开紧握着俞果肩膀的手,说:“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的?”
俞果说:“我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俞桑闻言,轻声嘀咕了一句:“还好你回来了。”
俞果没听清,问:“爸爸你说什么?”
俞桑说:“没什么,我去烧水,你洗漱完早点上床睡觉。”
说着就起身走向了灶房。
他坐在灶门前,用打火机点燃一张废纸,待纸被火燃烧了一半后又迅速扔进灶门里,再用火钳往里夹了一捆柴。
柴火不断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掩盖了窗户上,指甲轻轻刮划玻璃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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