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班主任的日子很清闲，无需坐班，肖舒只需要在上课前一小时内抵达学校即可。大部分老师们都喜欢早早来学校，当班主任查完岗坐会自己的桌子前看书看报喝茶聊天，肖舒办公室里的组长喜欢抽烟，无人敢说，肖舒不喜欢坐在烟雾缭绕中间，即便校门口签了到，也四处溜达，偶尔去观摩别人上体育课，看那些半大小孩在操场上吵吵闹闹。
这天刚在树影下坐了没一会，就看到白露朝自己走过来。
“猜你就在这，”不像往常一样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白露裹了裹棉服，“生物课组长找你来着。”
“找我？这次年级测验，我的三个班平均分数上了8分，还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你还是快点去办公室吧，免得他后面又找茬了。”
跨上背包，教案和笔记本坠得一侧肩膀半偏，肖舒不情不愿向教学楼走去。
“管实验室？”屁股还没有挨着椅子，组长的话让肖舒停在了半空中。
“嗯，实验室原本负责的老师怀孕了，下学期要休假，我们当中你最年轻，当作锻炼好了，生物课嘛，实验不多，一个人可以应付。”
“我从来没有带过实验课，而且我刚开始工作，初一带了三个班，压力蛮大的。”三个班的教学任务都忙不过来，自己每天晚上在家里加班加点，如果再带上实验课，备课准备实验器材一忙起来，岂不是更没自己的时间了。
“所以这会和你说，这个学期还有一个月，你先跟着范老师熟悉一下，下个学期接手就会顺畅一些。”组长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酒瓶底般的眼镜后面，眯着眼睛看向肖舒。
肖舒闷声不响，剩下旁边的范老师一脸尴尬地偷偷看着组长。
“范老师自己带初二两个班，就是考虑到你已经带了三个班了，才把最清闲的实验室交给你，要不你接一个初二的生物课？”口气像是商量，肖舒明白这事几乎确定了。只要不是班主任，倒也还可以接受，肖舒想着最好能和什么人商量一下。
Ding……下课铃的响声拯救了三个人的尴尬，“我想一想吧。”肖舒退了一步，组长一脸得意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烟，看到范老师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把椅子挪出去半米，点烟的手停了下来。
“行，想一想吧，反正管实验室的话，那个准备室可以作为你单独使用的办公室，不需要你天天来这报道，上课直接去教室就好了。”
范老师听罢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着些什么，像要告诉肖舒一个秘密。肖舒看了看两人，闷声不响地准备上课的东西，估摸着铃声要响起，抱着书本走出办公室，路过英语老师办公室时，对着窗口咳咳了两声，白露立马心领神会地走了出来。
周五上完课，肖舒按照范老师的交代来到实验准备室，四张办公桌组成的大桌子摆在中间，上面整整齐齐摆好了常用的实验设备，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办公桌，上面已经清理得空空荡荡的了，还有一张折叠行军床收起来放在一边。
“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个桌子你随便用，我这学期的课周一下午两节、周三上午两节、周五下午两节，这几天会在学校里，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范老师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先交代了一些物品常规的存放位置，又拿出实验室使用手册交给肖舒，“你能答应这个学期就开始交接简直帮了我的大忙，医生说我有早产的迹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医院待产了。”
看着对方忍不住扶着桌子坐下休息，肖舒有些不解。范老师的老公教语文，现在带高三，是4班的班主任，是忙了些，但从未见他迁就人，老婆待产他丝毫不受影响，照旧早早上课推迟下课，整天都泡在学校里，不得已范老师要坐他的车上下班，便同步早出晚归，中途想要休息恐怕是依靠那张行军床。
送走了去上课的范老师，肖舒坐下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原本生物学科办公室的纸笔本子水杯都拿过来了，塞抽屉的塞抽屉，放桌面的放桌面。办公桌正对着窗户，窗台比桌子高出了一截，要是能晒到太阳，这里的光线比家里要好些，还可以摆一个相框，要那种原木色的，简简单单的相框就好。肖舒脑海里早就知道要塞哪张照片进相框，家里的书桌上摆着一家四口人的合影，这里是属于自己单独的空间，那张藏起来的照片终于有自己的位置了。
自此，窗外无论春夏秋冬，照片里都是一副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大一小空白的“人形”，空无一人。
青少年全国选拔赛没有电视频道直播，海津市体育局做了不少宣传，号召球迷到现场为本省球员加油。早操慢跑30分钟，餐厅的早点还算丰盛，等到钟芒和季灵风再次前往2号综合馆进行赛前尿检，昨天空荡荡的停车场塞满了小汽车，观众入场道路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习惯了在训练馆内安静的练球，偶有一些球员自己加油呐喊的声音，很快被乒乒乓乓地拉球声掩盖，市里省里的比赛参加过不少，看台上稀稀拉拉的人群除了产生一些叹息外，聊胜于无。
签到处领队签下名字，确认每个人后背的号码簿准确无误，参加团体赛的球员教练排队等待进入比赛场馆。那黑色的通道昏暗拥挤，工作人员打开大门时刺进眼睛的光芒像通往天堂。喧闹声随着大门的开启渐渐传入耳朵，待钟芒跟着季灵风迈入球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随着刺眼的亮光扑面而来，让人迷失，不知身在何处，只觉一团亮光包裹着自己，钟芒心中涌起一股热浪，在胸口处不停澎湃，等适应了刺眼的灯光，举目四望，红色的横幅四处飞舞，穿着红色球服的球迷们站起鼓掌。
“赵曌，加油！海津，加油！”
听清了观众为之加油的对象，胸口的热浪稍稍平静了些。第一场团体赛不是对阵海津，团队三人跨过挡板上场，站在裁判员旁边，随着广播里的介绍举手示意。旁边的场地同步介绍赵曌，即便没有扭头，钟芒也听得出掌声欢呼声都是冲着隔壁，像有一座无形的墙壁般，挡在自己比赛场外。季灵风领回球拍开始练球，钟芒才听到后面看台声响转了些过来。
“小队员们，帮我签个名吧！”穿着裁判员服装的中年人拿着光板走过来，递到钟芒面前。钟芒还在惊喜有人认识自己，光板被刘佳一把挡了回去。
“比赛前不签名啊，等打完吧。谢谢您。”
“行行，那我一会来。”裁判倒是好说话，立即收回了东西，默默走开。
“大赛第一条原则——比赛前不能签名，记住了。”刘佳伸头对着团体赛的所有球员叮嘱，钟芒点了点头。旁边的队友小声嘀咕，“这个我知道，我们教练叮嘱过，说比赛先签名的一方是输家。”
钟芒有些意外，本以为不签名是让小队员们保持专注，看了看身旁的刘教练，她显然听见了队友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不成文的规定。
什么嘛，竞技体育！实力才是硬道理！刘教练竟然相信这种迷信。钟芒思绪还未收回来，隔壁桌的赵曌已经兵不血刃赢下第一局。体育馆里的呼啸声再度掀起海浪，灵风有些受干扰，抬手让对方等一等再发球，好在是对手受了影响，连丢两分。局间休息时观众席玩起了人浪，从隔壁座背后的位置绕场一圈，直到裁判长示意广播提醒观众保持安静才停下来。
灵风的第二局开始，钟芒离场热身，今天的感觉不错，刘教练说过正式比赛要比练球紧张，要保守一些，风险太大的球尽量少打，常规线路能赢就行，发力80%就好。
重新回到场上，才发现自己有些用力过猛，原本笃定上桌的球总是飞出桌沿。收一点力！刘教练熟悉的声音传来，紧跟着灵风那特有的啪~啪~啪~鼓掌声。3-3，擦汗时看了眼教练，那早就不戴的心率手环斜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黑黑的玻璃面板反射出屋顶的白色灯光。
再收一点，60%发力。稳定性提升了，杀伤力大减，一路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8-8，到了局分的后半段。钟芒接住对手抛过来的球，站在思考了片刻，擦了擦球拍上的印记，发现握反了，拇指和食指同时对向用力，球拍转了半圈，正手红色胶皮回到正面。
时来运转了。脑海里出现五个字。
右脚在前左脚在后，站位靠近中线，左手把球托在胸前，轻轻抛起，反手快速挥舞。侧下旋，直奔对手的中路短球，横板最别扭的位置。
乓……球挂在了球网上，落在了对手一侧。
再发一次反手位，这次接触球的正后方，侧上旋，同样的落点。
白球撞击了对手的球拍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10-8，局点。
苦练两个月的发球收获了效果，钟芒握拳转身看向刘佳。刘佳双手抱肩深深点了两下头，灵风依然在一边稳稳地啪~啪~啪~鼓掌。
像是受到自己变幻发球的影响，对手也发了一个不太常用的发球，可惜中台偏高，钟芒放弃了摆短，咬紧后牙使劲冲了一拍。冲上了自然好，冲不上也让对手再发这种球时心里打颤。幸运的是，这一拍前冲质量很好，虽然角度常规，但摩擦点偏上，撞击球桌后几乎没有弹起，直直奔着桌下的地面飞驰。11-8。
“小刘佳！加油！”背后的看台上传来了一声怒吼，小刘佳？钟芒拿起毛巾走向教练席，不忘看看旁边赛场海津队的第二场比分，走到刘教练面前才发现满场的红色横幅里竟有一个例外的——永远的刘佳，永远的佳迷！
教练的球迷？“集中注意力，就这么打，局中就可以有一些变化。”屏蔽所有声音，喝着水听着教练的话，重新返回球桌边，不经意地话语在嘈杂的场地周围准确钻进了钟芒的耳朵，“反手那一下，一模一样！”
又是不想码字的一天。真的有人在看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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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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