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再次落下，天边响起了一道惊雷，狂风将洛河岸边的柳树吹的东倒西歪，只有那棵巨大的柳树能在狂风中保持镇定。
卖货郎一步步的来到了柳树下，一阵歌声从一侧飘来。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①
安微宜就站在那颗大柳树之下，一脸笑意的走来卖货郎，“卖货郎，你在这呀？”，她没问卖货郎为什么没死，也没说她为什么会没死。
卖货郎看着安微宜，他神色平静的如阐述事实一般的道，“你不是安微宜，真正的安微宜在第一次落水之时便死了。”
安微宜听后不否认，她只是平静的抬头看向洛河镇的天空，那乌压压的黑云让人心颤，“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小罗，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小梅，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是殷娘。”安微宜悠悠的转过头，她的脸在这些名字中变幻着，“卖货郎，你觉得我是谁便是谁。”
卖货郎的背箱，那把剑开始发出了轰鸣，像是在催促，可卖货郎只是抬头看向巨大的柳树，“我想，你就是它吧，这些年你在这里看见了太多的悲剧，容纳了太多的恨，人的七情六欲让你在漫长的时间里变成了她们。镇水祠已解封，她们便带着滔天的恨意而来，可是，城中无辜的人不应该受此劫难，柳树，放手吧。”
随着卖货郎的话一落，面前的女人变幻的脸最后定格在一个清秀女人的面容上，或许这便是她的真容，“我在这伫立了五百年，我以为我已经看惯了人世间的无常，没想到会被她们的恨意触动，现在的我即是她们，她们即是我，封印已除，恨意已出，我也无法阻止。卖货郎，我知你大有来头，想必这次是为我而来吧。”
卖货郎只是平常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你而来，我是为因果而来。”卖货郎说完，终于拔出了背箱上的剑，包裹的布条被打开，锈迹斑驳的剑在因果出现之时就变的锋利无比，“斩断不属于这世上的因果，是我的责任。柳树。。我还有疑问。”
柳树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平静的道，“你说。”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因缘。”
“殷娘是我，我也是殷娘，我违背不了她的意志。”
卖货郎平静的道，“多谢解惑，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
柳树只是迎着风，闭上了眼，“树欲静，而风不止，卖货郎，往前走，那里有你想要的因果。”
卖货郎抱剑行了一礼，“多谢告知。你这条因果，我帮你斩除，剩下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柳树看向洛河镇的方向，“那洛河镇？”
卖货郎知道它的意思，“难得你有怜悯之心，可惜洛河镇之局我也不能解。唯有一法可破，那便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天空闪过三道雷电，轰隆的一声大响在柳树头上炸开，有什么东西随着狂风而去。
卖货郎收起剑，重新放回了背箱一侧，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劈断的大柳树，留下一句再见便顶着狂风暴雨转身而去。
那把雪亮的剑在斩断因果之后，又坠入了封印之中，这次刻下的一笔直接落在了剑身之中，可依旧看不出它想描绘的形状。
狂风暴雨在三声惊雷之后，如约而至，雨大如倾盆而下，洛河河水不消片刻便决堤而出，五十年前的一幕再次降临，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洛河镇被狂风暴雨包围，从镇民门家里飘出来的香烟没存在一秒便被狂风刮走没留下一丝痕迹，就连味道都被大雨覆盖，洛河镇只留下狂风暴雨的味道。
入了夜，暴雨打在屋顶上门窗上，就像无数的人在房顶，门窗处敲打，乌拉拉的风声就像无数人在哀嚎，求他们救救她们，这一场大雨注定让人难以入眠。
一声惊雷落下，在瓢泼的大雨中河水漫了上来，漫进了房子里，他们依旧不敢出门。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叫打破了无声之境，只见一男声尤为凄厉的响透洛河镇。
“水鬼，是她们回来了，她们回来复仇了，鬼啊！鬼啊！，救命啊！”
自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不断的有惊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皆是惊恐万分，他们惊叫着，推开门跑了出来，一声声的好不凄厉。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凄厉的声音，洛河的水翻滚而来，以铺天盖地之势将惊恐的人一口吞进了水里，又以孙雷不及耳之势拖回了河中。
罗阿婆听到了声音，她跪在了门前，朝着天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呢喃着，“我家小罗的仇终于是报了。”
寡妇家的孩子打开了门，走到了雨中，任由瓢泼的大雨落在身上湿了衣裳，他麻木的眼看着雨幕，终于发出了一声大笑，大笑之后又开始大哭，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出门，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发泄心中的情绪，“苍天开眼了，洛河镇完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母亲，是不是你回来了，你把我带走吧，活着太痛苦了。”
回应他的只有兜头而下的大雨，和天上震耳欲聋的雷声。
无数的人沉默着打开了门，抬头看着天黑漆漆的天空，他们就想约定好的一样，齐齐的朝着洛河的方向跪了下去，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河水沿着他们的膝盖漫延而上及至腰围而止。
洛河镇上的这场浩劫终于过去。
三天三夜的大雨过后，雨过天晴，天空终于出现了太阳，洛河的水终于回了原处。
这场浩劫，洛河镇消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一半的人去镇水祠拜过之后选择离开，另一半的人继续留在洛河镇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三天，卖货郎走出了洛河镇的范围，他站在高山之上，看向洛河镇的方向，那里已经露出了太阳，一片霞光。卖货郎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
从高山上下来，卖货郎坐在一条小溪旁烤着从溪里抓来的鱼。一个不知名的小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卖货郎的烤鱼，哈喇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眼看着卖货郎无视他的存在将烤鱼送进嘴里，他急得出声。
“喂，卖货郎，我饿了。”
卖货郎就像才发现他的存在，淡漠的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回哪里去。”
小孩一擦哈喇颇有气势的站了起来，气哼哼的道，“我才不是野孩子，我可是。。。”小孩子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最后像个失忆的人一般顿住了。
卖货郎一边平静的吃着鱼一边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你是谁，那还不是野孩子。”
小孩更气了，可又无话可说，气的他原地转圈，最后灵机一动，“说出来怕你害怕，我就不说了，给我鱼吃。”
卖货郎吃完，又烤起了一条，然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背起了背箱戴起来斗笠，“这是你的，看好了。”
那小孩高兴的盯着烤鱼，“好呀。”那卖货郎背起背箱就走，那小孩娃娃的叫了起来，“你怎么走了，你停下。”
可惜卖货郎没停下，气的小孩看看鱼，又看看卖货郎，最后一狠心，舍弃美食，追着卖货郎而去。
注释①：节选自屈原九歌山鬼中的片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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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洛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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