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在S大建筑系新生的军训服上。夏初蹲在拓展基地的柏油路边,指尖戳了戳草丛里振动的手机。玫瑰金机身贴满动漫贴纸,锁屏是张手绘的星空咖啡馆设计图——和她昨晚在速写本上画的构思竟有七分相似。
“失物招领处请往东偏南37度方向移动五十米。”她对着手机摄像头比V字,背景里教官的咆哮声惊飞一群麻雀,“建议失主用三杯奶茶赎回,附带条件是要告诉我这张设计图的灵感来源。”视频保存键按下的瞬间,梧桐叶的影子正好切过屏幕上的时间:14:32,小满。
一周后的建筑概论课上,夏初被粉笔头砸醒。讲台上戴圆框眼镜的教授正敲着投影幕布:“那位打瞌睡的同学,说说柯布西耶的模数理论在当代...”后排突然传来声轻笑,她转头看见樱花粉的指甲掠过自己椅背,机主姑娘托腮望着她,锁屏上的咖啡馆正在晨光里流动。
下课时分,机主晃着手机拦住她的去路。 “同学,我的奶茶呢?”夏初应声问到。银杏叶从对方棒球帽檐滑落,露出左耳三枚银质耳钉组成的猎户座,“我叫棠礼,关于你视频里说的附加条件...”小棠忽然凑近,橙花香混着木炭笔的气息扑面而来,“今晚八点,建筑模型室见。”
模型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夏初捏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发颤,小棠正在给雪弗板刻窗框,美工刀划出的碎屑落在两人影子重叠处。“你的咖啡馆缺个能转动的星空顶棚。”她突然开口,铅笔在夏初的速写本上勾出齿轮结构,“像这样,用亚克力板做星轨滑道。”
十一点钟的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时,她们偷溜到天台测试模型。当手工制作的北斗七星在夜风中缓缓旋转,小棠忽然握住夏初的手腕:“这里应该加盏月球灯。”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质手套传来,像某种隐秘的焊接。
后来,市设计大赛的暴雨夜,她们蜷在组委会提供的快捷酒店标间。小棠的湿发在夏初枕套上洇出深色涟漪,笔记本电脑的蓝光里,暴雨预警和建筑结构图交替闪烁。“承重墙改用十字交叉支撑...”夏初的指尖在触摸板上画圈,突然被小棠抓住:“你手好冰。”充电线在两人手腕缠成莫比乌斯环,窗外炸响的惊雷震落了床头柜上的安全套包装。
她们最终在清晨五点提交作品。雨停后的彩虹斜跨城市天际线,小棠靠在她肩头昏睡,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栅格阴影。夏初数着那些阴影的间隔,忽然想起昨夜小棠说梦话时咕哝的“37度角”。
第一次去乌镇决定的很匆忙,二人出发一拍即合,开往乌镇的大巴摇晃得像醉汉。小棠的耳机分她一半,鼓点混着蝉鸣敲打鼓膜。“昨晚你偷亲我了。”她突然摘下左耳塞,热气呵在夏初耳后。薄荷糖的气息让夏初想起模型室通宵那晚,她们共享的提神糖。
青石板路在细雨里泛着釉光,小棠的帆布鞋突然打滑。夏初揽住她腰肢的瞬间,油纸伞骨在头顶迸裂,雨珠顺着伞面裂纹流成发光的蛛网。“去茶馆躲雨吧。”小棠的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那里有熬夜切割模型留下的浅疤。
老茶馆的雕花窗棂把暮色切成菱形光斑。小棠用吸管在酸梅汤里吹泡泡:“你觉得咖啡馆该叫什么?”玻璃杯外壁的水珠滑落,在木桌上画出交缠的轨迹。“溯光。”夏初蘸着水渍写下的字迹被小棠的指尖晕开,“逆流时光的意思。”
回民宿的摆渡船上,小棠突然解开夏初的麻花辫。木桨搅碎的月光在她发间流淌,船夫哼的小调被晚风揉成呢喃。“闭眼。”小棠的唇贴上她耳垂时,乌镇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像无数颗被惊动的朱砂痣。这个带着梅子味的吻里,夏初尝到了铜锈般的血味——是白天被美工刀划破的舌尖在重新渗血。
朽木的叹息惊醒了月光。小棠展开设计图时,三只银蠹正从「星空顶棚」的剖面图里逃逸,纸面绽开蛛网状的蚀痕。"这些食梦虫,"她轻笑,指尖抚过虫蛀的裂罅,"把我们的星轨吃了。"夏初抖开泛黄的帐纱,蠹洞筛下的光斑在她锁骨游移,像一群迷途的萤火虫。
木梁突然簌簌震颤,蛀屑纷扬如碎雪。小棠仰头承接这陈年的雪,碎屑落在唇间化作星砂。帐纱裹住两人时,夏初尝到了木屑的涩与她舌尖的梅子酸。蠹虫在图纸上啃噬的沙沙声,混着老宅的夜喘,将她们的呼吸焊成铜绿斑驳的合页。
一粒蛀尘迷了眼,小棠的睫毛在夏初颊上刷出泪痕般的湿意。梁上又落下截蛀空的榫头,惊起帐外蛰伏的飞蠹,翅翼振动的频率恰似那年暴雨夜的心跳。月光从蛀洞漏进来,在她们交叠的影子上刺出银河状的孔洞,如同被时光蛀穿的诺言。
那晚的民宿阁楼藏着所有青春的秘密。小棠的银耳钉在夏初锁骨烙下星座图,老木床的吱呀声惊醒了天井里的锦鲤。凌晨三点的月光里,她们用体温烘干被雨淋湿的设计图,小棠忽然咬住她肩头:“毕业那天,我们要在真正的星空咖啡馆接吻。”
夏初数着她脊背上的星形胎记入睡时,窗外的乌篷船正载着晨雾驶向未知水域。绣着并蒂莲的枕巾下,压着两张被揉皱的返程车票——日期栏的墨迹被汗水晕染,像两颗依偎的咖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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