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欣赏吧,她很真。”楚啸说,“从小到大我见过的面孔几乎都带着面具,有的人戴着一张又一张。”
他说“一张又一张”时,咬音很重的望向我。
“我刚到那个家的时候,燕冬还安慰我别害怕呢,她说只要我不招她,她就不会欺负我。”
我把手电筒关了,在黑暗里像是自言自语,“爸爸第一次动手打我的时候,她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后来她说,爸爸讨厌我可能是我的错,我的存在让大家都很窒息。”
“我后来有想过,可能真是我的错,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会去讨好阿姨,取悦爸爸,更不能企图和燕冬平等。”
“我不配是燕冬的姐姐,也不配是爸爸的女儿,我只是那个家的寄养者,我消耗那个家的资源,却没有给予同等的回报,甚至我让大家都如鲠在喉。”
“可我也不想的,我又没有恨意,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为不了燕冬,燕冬拥有的也轮不到我觊觎。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就走到这一步了,从哪边错了呢?”
“如果我不离开那个家,我会被爸爸打死的,如果我不给自己找条路,我会饿死的,如果我……算了,就是我错了。”
在黑暗中等天亮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从黎明到日出也就是一眨眼的瞬间,我坐在公交车上一扭头,发现红日在高楼的间隔里出来了。
有点泄气,但很快又给自己打满气,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都能排进前五,读书多重要。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我的排名还是在理科二十名开外。追不上了,这就是我最终实力,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保持住了。
前二十名里,大部分都是竞赛生,好些人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了,听说曾雪薇也要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是野心勃勃争状元,或者对保送学校乃至专业不满意,估计多数人都不会再坚持。
入梅,小暑,出梅,三伏,七月的高温天,每天还是要忙着上学。我们课堂又换了,搬去了高三的那栋楼,倒计时的牌子也挂上了。
各大高校的招生章程相继出炉,楚啸很幸运,以一分之差进入了丽大。
专业不用愁,有人帮他选,薛老还在,他并不吝啬对争气的孙辈指引明路。打打杀杀江湖义气早就成了过去,薛家要的是真正把持丽都,并让薛庄明坐稳王座,他的身边需要有头脑有实力又忠诚的下臣,相比于苍龙这个外家子,楚啸家生家养知根知底。
但他怎么样与我的关系不大,我求他开恩也要薛家人首肯,何况我没这个命。
我跟姚谦也到头了。
姚谦天天示爱,搞的兴师动众,姚家人误以为他玩真的,家里有人来找我谈话了。
当时姚谦也在场,我去看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姚谦做不了自己的主,叛逆的下场是他将会一无所有,他见识过这个世道的规则,没有姚家的庇护,他寸步难行无利可辨。
我也无话可说,那么就不说,免得嘴脸难看还结了仇。
交易终止,姚家人给了我一笔遣散费,我没想到他们还挺客气,起身说:“谢谢。”并且保证我也懂规矩。
其实这短短几个月,我在姚谦那挣了不少钱,更准确的说是很多很多钱。
汪淇淇都要给我跪下了,我不知道她笑的花枝乱颤的脸会不会因我而变的花容失色,只能提醒她万事小心多保重。
李穆青也升职了,自己买了一辆3系,还贷款买了房,要请我吃饭我还是拒绝了,并且让他非必要尽量少和我联系。
姚谦带我体会过骄奢淫逸,但终究一切浮华皆与我无关,领略一场就当自己涨知识了。他倒是感到抱歉,说没想这么快就结束,还没来得及带我看世界。
我望着他满是遗憾的脸,笑声很清脆。
当晚我看姚谦的朋友圈,他的示爱对向就换了人,一个艺术生,从小学舞蹈,长相佼佼,气质出众。
那么纯白无杂的一张脸,姚谦的配文却直白又猥琐:【可以解锁新姿势了!!!】
我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楚啸还是会来我这,会做饭也会洗衣服,出门还会把垃圾带走,有时候没事干,我刷题他就在一旁玩游戏,等到我什么时候要睡了,他就跟我一起睡。
我们已经不怎么聊天了,他也不会再逗我,但气氛也没那么冷淡,有话还是会直说的。
我还是睡不太好,为了让自己累一点好睡,我都是过了一两点才歇下,然后五点一到就又醒了。
惊醒时,楚啸都会拍拍我的背,有时候看我睡不安会把我搂到怀里去。我没拒绝,但一手挡在胸前,膝盖抵着他的腿,永远与他保持着不会太亲密的距离,不去感受彼此的心跳,以及心脏的温度。
全国生物学联赛结束,回来的晚上已经八点多,本来我是没家人接的,可我下了飞机看到了和其他家长站一起等人的楚啸。
我只是冲他笑笑,拎着行李和他一起离开,没有问他为什么。
他倒是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还行。”
他揉揉我的头顶说:“燕循你很优秀呢!”
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指示?”
楚啸说:“我做不了你的主。”
回来继续去学校上课,补课期间每星期单休,相对于正常上学时的只能休息半天,听着好像没那么绝望了。
大暑天,久没下雨,热浪滚滚,学校也没空调,热热也就过来了,但阁楼空间太小,蒸腾的人受不了。
楚啸在空调就一直开着,他不在我就关了,其实只有一匹,也不怎么耗电,可我就觉得自己不配享受。
煮一锅绿豆粥,可以喝一天,但煮好后不放冰箱,感觉还没冷透那边就开始变质了。
阿婆他们经常送我一些吃的,如果楚啸不在,就直接叫我下来一起吃。
他们能照顾昊昊的也就在吃上了,就连衣服也不怎么会买。阿婆请我帮她在网上买些东西,看别的小孩在玩什么,能承受的也帮昊昊买个。
昊昊也不小了,按理今天九月就要上幼儿园了,但我无能为力就少问。
星期天,一早的气温就飙到了35 ,我下去打扫了一下卫生间,衣服洗好晾上,冬天的衣服被子也翻出来晒一晒,回来又把房里擦了一遍,忙了一通后热的我心慌气短。
昊昊拿了一个小水枪,灌了水对着太阳花滋,这花好养活,时不时的浇浇水,已经茂盛的一大捧了,每天早晨都开的灿烂。
那株金边吊兰也牵出了一根藤,不知道是不是没多少光照的缘故,颜色没那么绿,脆嫩的偏向脆弱,可这个天拿出去,没一会儿就会蔫吧了。
屋顶上的小香橼还是一颗颗绿色的桔子,只有到傍晚我才能享受到它带来的福利。
气温太高,昊昊小脸热的通红,阿婆没喊他下去,我就叫他进屋了。
进屋我也没给开空调,昊昊前几天发热,烧的都抽搐了,幸好楚啸在,阿公过来敲门,楚啸带他去医院,我也跟着一起了。
在医院住了一夜,回来每天去小诊所挂水,反反复复的,每到夜里又会再热起来。
阿婆阿公体力有限,看温度计都费劲,我好人做到底,反正也睡不安,就叫昊昊晚上跟着我睡。
一热起来就给他物理降温,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药,他不肯吃药,我一手夹着他的腿跟胳膊,一手撬嘴就给喂下去了,都来不及他感受苦。他倒是不爱哭,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矫情不起就放弃了娇气。
楚啸看到,责备我心太大,万一有个万一怎么论理?
我说:“不是有你吗?你又不用跟人讲理。”
楚啸白眼翻到一半,回我:“你说的有道理。”
这两天好些了,昨晚在我这从九点一直睡到早上六点,都不带动的。我不给他玩手机,更不会让他碰电脑,坐地板上一边拿着纸板给他扇风,一边给他复习复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有点好为人师的架势,我教了昊昊好多,数字从一数到百,十以内的加减,熟背十几首古诗,三字经,百家姓,乘法口诀,会ABC会onetwothree……
“绝句,唐,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
“哈哈哈哈哈,豆腐!豆腐还写诗?”
“孙少昊,请你态度认真一点!”
“哥哥。”
“哥哥不在,求哥哥没用,你的小命掌控在阿姨的手里!”
“哥哥。”
我一回头,楚啸掀开纱门进来了。
“你什么恶趣味,压迫人家小孩?”楚啸提了提手中的大西瓜,问昊昊,“吃吗?”
昊昊拍手,哈哈笑着说:“吃,吃——西——瓜——”
“先等一会儿,我们吃冰镇西瓜。”楚啸把西瓜放冰箱,结果太大,他切成两半才勉强塞进去。
昊昊看到楚啸基本上不会再搭理我了,楚啸到哪他跟到哪,楚啸干什么他都在一旁好奇,楚啸说什么他也都拍手叫好。
楚啸玩游戏,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还会插一两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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