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上过香后,还充满善意的对沈敏点了点头。
为首的男人,个子很高,长得也最像父亲,他站得笔直,一身黑衣显现的身材尤为的好,他在沈敏的面前停留了片刻后,对沈敏递上了一张写有名字和电话的卡片,轻声对沈敏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沈敏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看像手里的卡片,是手写的字体,看起来笔锋凌冽,端正又大气。
一串号码的上方,写着三个大字——许谨词。
沈敏将卡片收起来,继续着这场葬礼的流程,所有人都上过香后,就要去墓园安置了。
谁曾想,到了墓园之后,墓园外竟然围了一堆人,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手里还抻着条幅,白底黑字写着:“沈咏还钱”的字样。
那些人像是有预谋似的,提前等在墓园外,说着什么不还钱就不让沈咏好好下葬的话,沈敏和车都被堵住,场面一时变得十分混乱,殡葬公司的服务员再一次拍着脑门后悔自己接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单子,简直是从头麻烦到尾,好不容易之前那些堵在家里催债的人不来了,现在又在墓园外冒出来了。
殡葬公司的人皱着眉往下瞅,没个反应的功夫,沈敏就从车子上跳了下去。
好家伙……真是个姑奶奶……
头痛欲裂,真的是头痛欲裂。
沈敏跳下车后,围着的人立刻安静了不少,沈敏将这些人一一看过后,发现她们和之前度在家门口要钱的还不是一帮人,其实在来之前沈敏就想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她这些年的积蓄和房子都买了……
只是不知道够不够还。
看到这些人和之前的那一批不一样后,沈敏便拿不定主意了,她的父亲……究竟是欠了多少钱?
而且还欠了这么多人的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么多债主找上身。
不过细看,这一群围着她的人确实和之前那一批很不一样,他们看起来……更想平民老百姓一些……
其中一个头上戴着围巾的女人走上前,她的眼底都是乌黑的黑眼圈,看起来比沈敏更疲惫,也比沈敏更憔悴。她的脸颊干到起皮,一看就是从未保养过的样子,她的双手也全是皱纹,光看手以为她有五六十岁的模样,女人哀求着沈敏,说:“沈咏再不还钱,让我还怎么活啊!我全家都在埋怨我,说我耳根子浅,还说我没眼光,跟着谁投资不好偏偏跟着沈咏。”
女人的话就像跟引线一样,一下子点燃了许许多多的女人,她们各个都心里憔悴,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沈敏不懂她们的遭遇,也不懂她们的处境,更不懂她们嘴上说着的什么投资。
她抬了抬手,让大家冷静一些,然而这种时候,谁还能冷静的下来?
大家的七嘴八舌诉说的就是一个事情,还钱!沈咏欠下的钱,即便人死了,哪也得还!沈咏还不上,那他的女儿就得帮着还!
沈敏张了张嘴,却抵不过那么多个张着嘴的女人,这时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更冷静一些,也是他让沈敏明白了究竟是个怎样的局面。
原来,沈咏和在场的所有人说的都是同样的说辞,他让他们把手里的钱交给他,而他则代替他们投资,沈敏之前家大业大,大家都知道,也没人怀疑他的眼光。
最初,沈咏确实也做到了,当回报超过本金的时候,那些观望和保守的人也都疯狂了,最初他们只是拿出了一少部分的买菜钱,巨大的利益使得他们晕头转向,也使得他们拿出了更多的钱,再多的钱,甚至还有人和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借钱,然后再交给沈咏接着去投资。
至于沈咏是怎么投资的,他们却说不上来,他们只是说,刚开始,钱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大风一刮,下的都不是雪而是钞票子。
这样的好日子仅仅持续了几天,照理说应该到账的钱却迟迟没有到账,然后沈咏就联系不上了,沈敏听着,一颗心逐渐坠到谷底。
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的父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干起了非法集资?
“还钱!”
“那都是我们的血汗钱!”
“对!还钱还钱,我看你穿的就不错,你一定有钱。”
“对!我曾经听沈咏说过,他说他女儿可出息了,在大城市上班!一定有钱。”
“今天,你不还钱,我们就不让你进墓园!”
“小姑娘,我看你也是个好心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看看我们,一个个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
“不能放她走!把她放走了,我们就找不到人还钱了!”
沈敏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咬了咬牙,她从未体会过没钱的滋味,更加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还是工作以后,她看着那些交不起住院费的患者,看着他们明明有希望被治好却因为没钱耽误了病情……
沈敏:“大家安静一下,我父亲欠了你们多少钱,你们一个一个和我说,我……一定努力还给大家。”
沈敏这话一说,有的人脸上立马就换了一副神情。
“十万。两万。十五万。……”
沈敏一一记着,她手头上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她的那套小房子一时也卖不掉。她说:“大家的钱我一定会还,但是我现在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能不能先让我的父母先安葬,到时候我再还钱?”
“……”
“骗子!大家别被她骗了!”
“就是,刚刚说的好好地,现在又说没钱,然后就像你死去的爹一样跑了,我们上哪找你去?”
“对!就现在还!不还不给进!”
“说啥都不好使!还钱,还钱!”
“……”
沈敏看着被种种极端情绪点燃的男男女女,这一次,她在怎么安抚他们的情绪都无济于事,他们根本不再接受被沈敏安抚,沈敏被他们围着,犹如一直等待被宰的小鹿,她虽然有长出来的鹿角,但她却不愿强硬的对待她们,沈敏握着手机的手再一次松开,这时,她摸到了那个被她随意放在口袋里的写着许谨词三个字的卡片。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要不要寻求他的帮助呢?
不过一秒,沈敏就打消了这样的年头,这么多年,沈咏从未说起过他们,他们凭什么帮沈咏收拾这样的一堆烂摊子?
沈敏松开手,围着她的人一窝蜂似的涌到她的身边,将她困住,在他们眼里,沈敏现在就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人在极端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的,而且是眼见着钱能到手却又到不了手的时候。沈敏被一双双眼睛盯着,也许是身边的人太多,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明明已经筑起铠甲,却渐渐支撑不起她。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父母要安葬,眼瞅着就过了吉时……
天渐渐亮起来,无数条光芒从远处发散出来,沈敏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从远处由远及近,这个人影很像很像诚川哥哥、又……有一点不一样,他从远处走开,穿着一身黑衣,她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随着他的走进,她看到他冲破围住自己的人群,看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不是眼花吧?
真的是诚川哥哥。
可是……可是、他不是……回到了他的女儿身边,回到了他的妻子身边么?
沈敏眨了眨眼,诚川哥哥并没有飞走,她暗戳戳的用另一只手掐了掐自己。事实证明,不是做梦,真的是成窜哥哥!
沈敏一点一点石化,又一点一点冻结,她直勾勾的盯着诚川哥哥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眼睛一眨不眨,他为什么、为什么总在自己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次。
两次。
三次。
次次如此。
明明她已经做好了永永远远不见他、不打扰他的准备,为什么他偏偏、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无法真正的,将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取出。
就连一次,都不曾。
他总是这样,毫无顾虑,摧毁她的所有所有,让她无法不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他。
沈敏没有再问他他为什么会出现,也没有再问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余诚川用行动证明了一切,他握着沈敏细弱无骨的胳膊,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余诚川的出现令围着他们的男男女女一时之间摸不清状况,他们以为余诚川是来搅和事的,便再一次激动了起来。
有人说:“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赶紧走还来得及。”
有人说:“你是这姑娘的相好吧?那正好,她还不上的钱你来还!”
“对!你还也行,反正有人还行!”
“对,不还不让走!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也有人看出了余诚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余诚川清了清嗓子,就吓得许多人退后了好几步,他垂着眼眸看着沈敏,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人。
眼疾手快的石副总听到自家老板清嗓子的声音,刚进从后退着的人群里挤了出来,他高举着自己的双手,还不忘对身后的老板和沈敏说:“老板,咳,沈姑娘,这里交给我就好,交给我就好。”
“你又是谁?”
石副总挑了挑眉毛,说:“不就是欠了你们钱么?说吧,多少?我来还,让我老板他们先走。”
“你来还?你拿什么还?”
“对啊!你看看你穿的,还没我穿的好的,你有钱么?”
什么?
石副总伸出耳朵仔细听了听,他这一身的衣服,那可是他老婆特意给他买的高档货,就他这个全小牛皮的皮鞋说出来都能顶这一群人一个月的工资吧?
石副总就当他们是没见识,他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余诚川拍了拍石副总的肩膀,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石副总得到了老板的鼓励,立刻充满了力量,也就是他没有尾巴,要不准得来回摆一摆摇一摇扭一扭……
余诚川拉着沈敏从人群里出来,由于有石副总的钞能力,真的没有人再拦住他们,殡仪馆的车也能继续往里开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擦了擦自己一脑门的汗,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这年头,钱真的不好赚啊。”
余诚川领着沈敏上了自己的车,他发觉几天不见,沈敏又瘦了,原来她的手腕还没有这么细的,他的眼里全是怜惜。
沈敏垂着眼,盯着刚刚被余诚川拉过的手腕处,轻轻地说:“谢谢你,钱我会还给你的。”
余诚川猛地踩了刹车,突如其来的后坐力让沈敏差一点撞在前面的车窗上,余诚川伸出胳膊护住沈敏,无意间他看到沈敏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余诚川知道沈敏心里还有自己,他等沈敏坐整了,才稍稍离远了一些,说:“敏敏,你之前和我可没有这样疏远……你是在怨我么?”
沈敏抬起眼,盯着余诚川的眼睛,他的眼中同样也只有沈敏,他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亮,沈敏望着余诚川眼中的自己抿着嘴,要哭不哭地说:“我有什么好怨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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