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眠清了清嗓子,借着游戏音效的掩护开口:“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企鹅通话那头安静了两秒,传来杯子倾倒的声响。
陆沉舟想起高二自己转学过来的时候,江城国际高中进行年级摸底测验,他刚来还不熟悉学校情况,成绩出来后,他考了年级第一。
而一直以来,高三年级的年级第一一直是苏语眠。
那天刚结束年级摸底考,他拿着转学证明从教务处出来,凭着模糊的记忆摸到乐理楼天台透气。
没想到苏语眠也来了,不过她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天台。
她背对着入口站在栏杆边,校服裙摆被风吹得猎猎响,看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兽。陆沉舟下意识躲到混凝土柱子后,听见她对着手机咬牙切齿,看起来似乎在生气。
天台风大,陆沉舟离得有些远,隐隐约约听到苏语眠的话。
撬什么?
她是因为没考到第一生气吗?
苏语眠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秘密基地竟然有人。
远在国外的好姐妹偷偷谈了狗子,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啊啊啊——
王八蛋,竟敢撬老娘的墙角。
……
思绪回笼,陆沉舟思索着,该怎么告诉苏语眠他是陆沉舟这件事,她才不会生气。
没等他想出答案,苏语眠那边已经打了圆场,“哎呀呀,算了,我就叫你‘陆’好了。”
“我……” 他刚要开口。
“快,主宰刷新了。”苏语眠心思又回到了游戏上。
陆沉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操控着李白往龙坑靠,“来了。”
这局苏语眠打得格外专注,连闲聊都少了。
陆沉舟盯着屏幕里那个兢兢业业扛伤害的小辅助,心里莫名有点发闷。不开心的后果,是他的李白打得格外凶。
“刚才……” 苏语眠终于有空开口,想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她刚想再问,就见对面水晶爆发出白光,胜利的提示音盖过了她的话。
“哇哇哇!这就是抱大腿的快乐吗?爱了爱了。” 苏语眠激动欢呼。
公屏上早已被对面的哀嚎刷屏:
“这李白是职业选手吧?”
“别秀了求放过”
“再打下去手机要被我砸了”。
通话里安静下来,只有陆沉舟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尾音带着点试探:“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都不说话了。
苏语眠愣了愣,噗嗤笑出声:“什么时候?没有啊,我看对面求饶呢,太逗了!”
陆沉舟明显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甚至带了点委屈:“他们刚才还说要举报我开挂。”
“那是他们菜!” 苏语眠理直气壮,想起刚才那波五杀,嘴角忍不住又扬了扬,“你那波操作帅炸了!”
“是你辅助得好。” 陆沉舟接话很快,“刚才在想事,没及时跟你说话。你刚才问我什么了?”
苏语眠脸颊微热,赶紧打哈哈:“没、没什么!”
“哦。” 陆沉舟的声音低了些,“下局玩什么?”
“不打了。” 苏语眠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王姨应该回来了。她抬腕看表,到吃午饭的点了。
“不打了吗?” 陆沉舟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低落无比,“哦。”
还说没有不高兴,骗子!
通话那头静了足足半分钟,久到苏语眠怀疑是不是断了信号,赶紧补充,“到饭点了,你也要按时吃饭,身体很重要。”
“好。” 他的声音软下来,像被顺了毛的狗,带着点乖乖听话的意味,“那…… 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能啊。” 苏语眠想象着他说这话时的模样,大概是睁着圆眼睛望过来的样子,大神有点可爱怎么办?
她忍不住笑了,愉快回应,“晚上可以。”
“好。” 这次的声音里终于染上笑意,“那你先挂。”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苏语眠吸了吸鼻子:“嗯,拜拜!”
通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陆沉舟对着显示挂断的屏幕,轻声说:“拜拜。”
放下手机,他看向书桌上摊开的练习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还空着,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许久,终究一个字没写。
陆沉舟站起身,走向厨房。冰箱里新鲜的食材整齐码放着,他挽起袖子,动作娴熟得像模像样。谁也不知道,这位常年霸榜的学神,厨艺其实相当不错。
陆沉舟的出生,更像是一场交易。
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二人像履行合同条款般生下陆沉舟,而后便回到各自的轨道。
陆沉舟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身边唯一的人是保姆。
张妈发现这对父母对孩子的关注度低得惊人,连每月的生活费都只是让助理转账,从不细问开销。她的心就变了,偷偷拿走别墅里不起眼的饰品去变卖。
陆沉舟不会说,只会在饿极了的时候发出声音,换来的往往是张妈不耐烦地呵斥。
保姆嫌陆沉舟碍事,会把他独自锁在二楼的儿童房里,一关就是大半天。
他渐渐不闹了。
张妈更省心了,甚至敢在陆父陆母偶尔回家时笑着说, “这孩子文静,不爱搭理人”。
直到有一次,陆父的私人助理偶然发现家中收藏的一块古董表不翼而飞,调了监控才揭开真相。
报警,解雇,追讨财物。
陆父陆母处理这一切时冷静得像在谈一笔失败的生意。直到警察提及 “”孩子长期被单独锁在房间,看起来不太对劲”,他们才第一次认真看向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儿子。
他坐在沙发角落,脊背挺得笔直。无论谁叫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医院的诊断书像一张判决书:儿童自闭症,伴有语言发育迟缓。
陆父捏着诊断书的手指泛白,陆母别过脸,眼眶泛红,却没说一句话。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错误。
只是那时的陆沉舟,已经把自己关进了一座只有他的孤岛,外面的人再想进来,难如登天。
陆父陆母试图弥补,却发现孩子的沉默和疏离。他会自己吃饭、自己看书、自己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洗菜池的水流哗哗响,生菜叶在掌心舒展,沾着的水珠滚落在大理石台面上。
陆沉舟切菜的动作很稳,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胡萝卜被切成均匀的小丁,玉米粒从罐头里倒出来,金黄饱满。
蛋液在热油里炸开金黄的花,米饭倒下去,和菜丁一起被铲子翻搅,很快染上均匀的油光。
餐桌很大,擦得一尘不染,倒映着水晶灯细碎的光。
陆沉舟坐在长桌的一端,面前摆着那碗蛋炒饭,旁边放着一小碗温好的排骨汤。
他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米饭颗颗分明,带着蛋香和胡萝卜的甜,味道很淡,却吃得格外认真。
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勺子又往嘴里送了一口。
嗯,她说的,要好好吃饭。
陆沉舟对和苏语眠游戏里意外地撞上,心中窃喜。匹配成功的提示音还在耳边嗡嗡响,他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原本还想着怎么加上好友,才会不显刻意。
心里像是有只被按捺了许久的小兽,突然挣开束缚,欢快地扑腾起来。
没想到,这么巧。
随机匹配的机制,竟然把他们塞进了同一局。
陆沉舟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又很快被他按下去,只留下眼底一点藏不住的笑意。
她大概早就不记得他了。
也好。
那个被孤僻裹挟着的自己,确实没什么值得记得的。
如今这样很好。
只是她的目光分给了太多人。
她总是这样,像株向阳的向日葵,身边永远围着人。
心里那点因意外匹配而生的窃喜,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慢慢瘪了下去。
要是有一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就好了,要怎么做才好呢?
叮咚——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陆沉舟迅速放下餐具,拿起手机。指尖刚要触碰到屏幕,他眼底暗了下去。
屏幕顶端弹出的名字是 “徐骁然”,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消息内容跳得飞快:“陆哥,刚看你在线,怎么不叫我?速来峡谷救急,我这队快被对面锤烂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方才还悄悄扬起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是她。
陆沉舟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没空。”
手机立马就震得厉害,对面的陆骁然电话打了进来。
他皱了下眉,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炸开徐骁然的哀嚎:“不是吧陆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看啊,” 徐骁然语速飞快,“我方打野是个挂机的,辅助在泉水里骂街,ADC 说他是来体验生活的。这破局,除了陆神你下凡救场,谁能顶得住啊?”
陆沉舟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没吭声。
“陆哥~” 徐骁然开始拖长调子撒娇,尾音拐了十八个弯,“我的好哥哥~你就来嘛,就一局。”
徐骁然还在电话那头用腻得发齁的调子磨人,陆沉舟握着手机的手指却忽然一顿。
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预览框里,点进去,苏语眠的消息。
“我吃饱了,王姨做的菜超好吃!刚才看你头像还是亮的,要不要再开一局?我刚研究了新的辅助连招,想试试~”后面跟着个挥舞小拳头的表情包。
陆沉舟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向上弯了弯。
电话那头的徐骁然还在锲而不舍:“陆哥?你听见没啊?你在干嘛?回答我!!”
“等着。” 陆沉舟对着话筒开口。
“啊?不要啊!” 徐骁然的哀嚎卡在嗓子里,他反应过来,“陆哥,你答应了?”
“挂了。”陆沉舟打断他,指尖飞快地给苏语眠回消息,“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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