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望

楚笛听闻后倒是真起了帮他的心思,汉子见状还是劝她:“这越老爷在广郁县呼风唤雨,她娘还是切莫蹚这趟浑水,把此人送到官府衙门去让他长个教训才是。”

楚笛道:“官府衙门都是蛀虫,他们会为我们这种小民主持公道?这县里镇上到处都是鸡鸣狗盗之事,你这一桩又有什么特别,除非是你的银子太多了。”说罢从腰间的玉带里拿出一两碎银,递给那人,“你自离去,此事我自有分寸。”

那汉子收了钱财,自是不好再多做计较,冷瞪了地上那人一眼,“算你走运!”然后快快步提笼而去。

陆秉生跪在地上向这位气质绰然的女侠道谢:“感谢女侠的救命之恩,只是我身上分文不剩,实在不能偿还姑娘刚才给出的银钱,若姑娘信任,我可开张借据,往后有了银钱必定相还,只盼姑娘不要将我扭送到官府,我家中还有一老母等着我照顾。”

楚笛扶他起来:“刚才给银子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还,我到此处天色已晚,尚且不熟悉此地,你家中可有多余的屋舍供我歇息一晚,刚才给出的银两权当作住宿费了。”

陆秉生不好意思道:“可我家中简陋,姑娘一看并非我等这样的贫贱乡民,也不知姑娘是否住得惯,我担心急慢了姑娘。”

楚笛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在外行走,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有一屋舍可供居住便已极好,况且,我有心帮你,说不定可以将你哥哥救出来。”

陆秉生不胜惊喜:“此事不敢奢望,姑娘本就与我有救命之恩,请随小人来。”

他捡起地上的牛肉小心地揣进怀里,楚笛则牵上自己的老黄牛随他往前走,两人沿着一丈多宽的车马驿道,款款地来到寨根底的汾河古渡口。

河口汾河渡口码头始建于隋大业十二年,是时任太原留守的李渊为准备起兵反隋,令次子李世民前往与阳曲县西陲接壤的交城县域屯兰川养马屯田,为运送粮草马匹和夫役来往便利,在此特意修筑的。建筑宏大气派扎把结实,是汾河上仅次于太原水西关码头的第二大渡口,东西长三十余丈,北宽六丈,河深丈余。码头临河外沿三面周边用三尺长、一尺宽、八寸厚的青石条,粘沙白灰麦秸糯米泥纵横砌垒,中间填充三七配比的石灰胶泥沙砾层层夯实,地上是一寸五錾的青石条铺面,石板面已经磨得碧绿如莹光滑似镜,悄无声息地留下了千年码头的岁月沧桑。

码头地面进深一丈二尺,一溜九根桐油浸泡、直径八寸、嵌入地下九尺多深的榆木桩并排横列,桩上铁箍带环,链接着拴绑纤绳的巴掌大熟铁连环十八个,同时可供九条大船停泊装卸,气势磅礴宏大壮观。

码头北向外延的山畔底下,横卧着宽一丈二尺、进深两丈四尺的青砖瓦舍九间,外环三面六尺多高的石基砖围粉墙,正中耸立两丈四尺宽、丈二高的走马门楼一座,门阔八尺,可供车马大轿出入。皂漆大门配以黄铜兽环铺首和横竖五排的门钉,左右两尊半人高的青石狮子面目狰狞煞是威严。

背面高出路基一人多的山坳里有一处四合大院,是马厩车轿棚子和驿卒杂役的居所,这是专为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情报和接待过往官吏配置的临河驿站,当下虽已破落衰败斑斑驳驳,但从油漆剥落的榫卯结构飞檐斗拱和门窗彩绘上,已然婆娑隐现当年的雄姿风采。

“姑娘见谅,此处是驿舍,我家中的屋子让越师爷收走了,我和母亲便暂居在此处,幸好驿舍的都头李娘子与母亲是旧识,这才肯给了我们两间柴房暂居,平日里我也只能帮忙做些砍柴烧火挑水这样的零碎功夫来抵房舍费,姑娘安心住,有什么缺的你可以告诉我,我瞧瞧能不能向李娘子问问。”

陆秉生不好意思道,说罢掀帘而入。

楚笛跟了进去,果然看见一位面容苍白的妇人躺在床上,接着听见陆秉生问妇人道:“娘,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我今天去买了牛肉回来,待会弄好了给你吃啊。”

妇人面上带了点喜色,但转而脸上那点喜悦之色便消失殆尽了:“ 现在买肉多贵,你挣钱也不容易,阿臣又被抓了进去,还需要用钱呢,你将肉退了吧,娘年纪大,还吃什么好东西,好你攒了钱将阿臣救出来才是要紧事。”

“娘,你放心,兄长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这肉是客驿里那些官老爷吃剩下的,李娘子在驿舍里做厨娘她每次有什么好东西就往这里送,娘你也知道她都是一片好心,不要推拒了,怕李娘子觉得我们见外呢。”陆秉生低声劝道,见母亲没有再说其它,便放下了心,顺带帮她掖了掖被子,“对了,母亲,家中来了位客人,我今晚歇在您的房里,她是贵客,我不想怠慢了。”

妇人将目光移向站在门框的楚笛,一身黑衣束发,身姿颀长,气质绰然,虽是有帷幕相隔,却也能看出来这是位绝顶美人,妇人目光讶异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朝着 楚笛微笑着点头,楚笛出于礼貌也向她抱拳行了一礼。

陆秉生带她到了另一间侧房,虽然的确简陋,但好在干净舒适,陆秉生给灯碗里添好灯油,让小柴房里明亮一些,楚笛将自己的剑和鞭子放在桌上,问道:“广郁县的赋税可重?”

“依制,一个知县年薪四十五两,外加二十担俸米,按每担米价折银一两计,一年的俸银俸米是六十五两。为避免官员贪腐弥补薪酬不足,王朝政府特别定制,知县每年的养廉银子是五百两,属于补贴性薪金,数额也很可观,但兄长从未领过一两,他把这笔银子留在衙署设立专户度支,用于怜贫救助和接待山寨头领们的应酬交际。此外还有一项更大的收入就是火耗和雀鼠耗,即地方政府每年收缴税赋的升溢,征粮时要按比例额外加收在存储期被雀鼠耗损的部分,征银时由于成色不足,上解都要重新浇铸成五十两的官锭,其间必有火耗亏损,最初定制是每两加收一钱,地方政府还要额外提高标准,这个差额就被合理地转嫁给纳税者,而实际是全部进了官员的私囊。兄长到任后,特别规定耗羡归公,任何人不得侵占毫厘,这样不仅是自断财路,而且也断了别人的财路。退一步说,如果兄长贪占了这两项,我又何至于这般清贫如洗呢?姑娘,你可有办法为我兄长洗脱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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