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男人早就松开了手。
倒是她没反应过来,手还搁在人家腹肌上不放。
苏棠这回只觉得脸热得都快烧着了,赶紧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又往后退了两步,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几个警察已经押着小偷走过来,说了几句感谢男人的话,还询问他的姓名和单位,说要通知单位进行表彰。
男人抖了抖成了开衫的衬衫,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掉落一地的纽扣早就影踪全无。
没了扣子,他这衬衫想系都系不上。
听到警察的话,他轻笑一声,瞟了苏棠一眼。
“我一个男人抓小偷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这小丫头敢拦住我,勇气实在可嘉,警察同志,还是先表扬她吧!”
男人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可苏棠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无比别扭。
谁知警察们居然当了真,不但当众表扬苏棠勇敢,还真诚叮嘱她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也要注意个人安全。
苏棠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地上有个缝直接钻进去。
警察做过简单的询问,便带着小偷和失主离开了。
围观人群逐渐散去,几个年轻男人从散开的人群后走了过来。
“海峰,没看出来啊,你这听见抓小偷,比抓兔子都积极!”
“说什么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海峰这是见义勇为,是正义的化身!”
正笑闹着,他们的视线忽然落在这个叫海峰的男人的身前。
下一秒,他们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不是抓小偷去了吗?怎么衣服还被扯开了?”
“你不会是被小偷非礼了吧?”
“这么说,这小偷品味倒是不俗!”
几个年轻人正笑得开心,却在看到海峰黑沉沉的脸色时,笑声不由得低了下去。
“笑够了?”
见他真生气了,几人连忙收起笑容。
“好了好了,哥几个跟你开个玩笑……”
“这小偷真不是个东西,打不过就扯人衣服,跟个娘们儿似的!”
“对对,你别生气啊,你这可是立了功呢,在咱们兄弟眼里,你绝对是这个!”
看到众人纷纷给自己竖起大拇指,海峰依然面无表情。
“谁说是小偷扯的了?”
几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刚才不是追小偷去了吗?这衬衫破成这样,不是小偷,还能是谁干的?
看到众人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男人哼了一声,冷冷地扫了不远处的苏棠一眼。
“算我倒霉,被一只小野猫抓成这样!”
野猫?!
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人来人往的候车厅,哪儿来的野猫?
苏棠把男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气得直磨牙,却不好上去理论。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误会了,再说也是她弄坏了男人的衬衫,他要损自己几句,就叫他说好了。
苏棠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年轻轻的小伙子,却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带破洞的牛仔裤,一看就不像好人,这能怪她误会吗?
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你在哪儿呢?”
苏棠听出是苏诚的声音,立刻顾不上跟那个男人置气了。
她赶紧往苏诚的方向跑,正好看到满脸担忧的苏诚。
“姐,你没事儿吧?”
刚才抓小偷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苏诚看那边正是开水房的方向,别提有多担心了。
他又牢牢记着苏棠的话,不敢自己乱走,只能踮着脚往那边看。
再后来又听有人喊抓小偷,连警察都过去了,他就更害怕了。
好不容易看到苏棠,苏诚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苏棠摸摸他的头,说:“没事,刚才姐去帮人抓小偷了……”
才提起这件事,她脑海中就浮现出男人那锋利的眉眼。
她不禁皱了皱眉,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还没打水呢,你等我一会儿——”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诚打断。
“我不渴,姐你别走,我……我有点害怕。”
苏诚虽然已经十四岁了,却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刚才又被那乱糟糟的阵势吓了一跳,此刻生怕苏棠离开以后再出什么事。
苏棠没办法,只好陪在他身边。
好在没过多久就开始检票了,苏棠拉着苏诚,从检票口进去,上了站台。
站台上到处是上车和下车的旅客,还有许多摊贩在叫卖各种小吃和地方特产,苏棠顾不上看热闹,拉着苏诚找到一个不那么拥挤的车门,总算上了火车。
因为时间来不及,苏棠只能买当天的站票,不过她不打算找个角落窝大半天,等列车一开动,她就找到列车员,提出补卧铺票的要求。
坐绿皮火车的乘客很多都是短途,就算是长途旅行要在车上过夜,很多人宁可买站票,也舍不得多花钱坐卧铺,所以这时候的卧铺票反而销量不高,经常到列车开动的时候还有剩余。
列车员给苏棠做了排队补票的登记,说如果有空余铺位就会通知她。
苏棠道过谢,跟列车员打听到餐车在七号车厢,就带着苏诚往那边走去。
经过几日的出行,苏诚早已猜到了苏棠的目的,他连劝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捂好自己怀里的烧饼。
姐姐手里有钱,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到餐车上看到菜品的价格,苏诚还是吓了一跳。
苏棠却眼睛都不眨,点了一份焖排骨,一份海米烧茄子,两碗米饭,还买了两瓶汽水。
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旁边,窗外是飞逝而过的风景,看着眼前香喷喷的菜肴,苏诚觉得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似的。
也是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们真的从苏家所在的小村子里走了出来,而列车的目的地,就是他们的姥姥家,省城江阳市。
姐弟俩吃吃喝喝,吃完饭以后又坐了一会儿,列车员找了过来,说有卧铺票了,问他们还要不要。
苏棠补上卧铺票的差价,接过车票,让苏诚拿上东西,两人穿过一节节车厢,往卧铺车厢走去。
这两天可把她累坏了,现在吃饱喝足,她只想赶紧躺下,好好地睡一觉。
她走到票面上显示的二号车厢,找到自己和苏诚的卧铺位置。
列车员看他们俩年纪小,特意给他俩办了在同一个通道的两个铺位,一个是七排下铺,一个是八排中铺。
苏棠不放心苏诚一个人在下面,就让他去中铺睡。
她看了看左右,自己这边的上铺和中铺都有人了,苏诚的下铺已经躺了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用一本《新体育》杂志盖着脸,一双长腿交叠着搭在铺位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姐弟俩一路从餐车挤过来,都有点累,苏棠让苏诚把东西先放在自己这边的下铺,然后开始找位置放东西。
要是按照苏棠的想法,出门最好轻装前行,除了钱什么都不带,可是苏诚却是个节俭的,那日离开石桥村,他背了个小筐,里面放着铁铲和绳子等工具,不管苏棠说什么都不肯扔。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旧挎包,里头不知装了什么,更是被苏诚当成了宝贝,一路护得小心翼翼。
再加上后来在浴池里买的毛巾香皂,以及刚才馄饨摊夫妻俩硬塞的烧饼和茶叶蛋等物,这会儿苏诚身上背的,肩上挎的,怀里抱的,硬是挂了一大堆东西。
苏棠拿他没办法,只好放下水壶,帮他往铺位底下和行李架上塞东西。
硬卧空间狭窄,苏棠转个身的功夫,手里沉甸甸的筐不小心碰到了对面下铺那男人的小腿上。
眼见得男人动了动,苏棠赶紧说:“对不——”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那本杂志从男人脸上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凌乱的短发,飞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副骄傲又不耐烦的神情,这不是刚才那个叫海峰的男人吗?
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偏偏跟他的铺位挨着?
到嘴边的对不起硬是说不下去,苏棠手里抱着筐,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海峰坐直身,把杂志往靠窗的小桌板上一放,目光落在她身上。
“哟,又是你,小野猫。”
听到这个称呼,苏棠强压下去的怒气蹭地又窜了上来。
她咬住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把背筐塞进他铺位底下。
苏棠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出外在外,一定不能惹是生非。
再说,眼前这男人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她好不容易补到卧铺票,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招惹这个麻烦的家伙。
见她不说话,陆海峰唇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
一旁的苏诚看了看气鼓鼓的苏棠,又看看神情散漫的陆海峰,不由得一头雾水。
他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这是我姐,她是人,不是猫。”
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苏棠和陆海峰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陆海峰挑了挑眉角,斜了苏诚一眼。
“噢?你姐不叫小野猫,那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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