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摘下丛生的鸢尾，抛向那位带来恩泽的王，赞颂的歌被满城的芬芳卷上云端，盔甲上滚落的鲜血也闪烁着自由的光，纵使怨魂在背后嘶吼，人们也无所畏惧——《菲奈欧兰史诗第二卷》。
——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流亡乞丐，公平公正，无一幸免。”安妮轻声说着，她的眼神哀伤，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讽刺，这样危险的平等没有人想要。
“在那之后呢？”
“和我猜的一样，因为我继承了福利院，之后把这里同时充当旅店，所以这里有两份规则，之后不仅是我，这里的孩子也受到了规则的制约，细分之下我是院长、店主，他们是孩子、员工。”
“外面也是一样的，最开始人们还会讨论，直到有人死去，他们才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
“像老张一样？”
安妮摇了摇头，她的语气中带着悲伤：“老张...在那之后过了几天，就完好无损的出现了，和此前没有半分不同，语气、神态、记忆......见到我还会笑呵呵地聊着家常，只是再也不会违背规则了。”
“违反了规则没有死去......”
“违反了规则的老张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是被影子构成的怪物拟造成的东西，如果只是精神上被操控，身体终究还是常人的范畴。”至少以她的认知来看只能如此解释。
“我所见到的那个奇怪的术式，在之后的夜晚变成了寻常的存在，它们藏在暗处，等待僭越者迈入它们的领地。”
“所以艾凡他们才会说影子怪。”塔兰若有所思，几人相视一眼，这点倒是和叶惊语推测的一样。
“嗯，毕竟要是随意去和他们说还不清楚的东西，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当作故事让他们记住就好。”
“你说有人死了是怎么回事？”陆忆问道，现在看来影子的目的是取代，而非是屠戮，那安妮说的就有些奇怪了。
“很多方面，有像老张那样的，也有单纯的死亡。”
“有的人见到规则会害怕，为了活命兢兢业业的遵守，有的人见到规则会去加害他人，引诱他人去违反规则，兵不血刃，就这样铲除了自己的对家。”安妮垂下眼眸，所以她才每一次都提醒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规则。
众人无言，有这种人出现他们不觉得奇怪，相反，这才是这个世上的常态，坑蒙拐骗，烧杀劫掠，不管是圣洁的梵德安还是安宁的斯莱城都存在着，但无论多少次接触到这份人性的黑暗都会让他们感到悲哀。
“而且也是在众人的讨论中我发现规则并不只有协会教到我们手上的那些，还有许多隐藏的规则存在，其中有一点就是——规则不能被众人所知，如果违背了这一条，取代都不会进行，会直接死去。”
“也包括那张地图上面的规则。”
“嗯，规则的准则并不像是设定好的术式那样界限分明，有的部分宽松，有的部分严格，我试探我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再对其他人进行观察，多少摸清了一些规则的喜恶。”
喜恶这个词用的很耐人寻味，配上安妮的描述，简直像是某种生物在背后进行决策一样。
“首先优先级最高的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伊斯缇那基础守则》，再是因为身份而催生出的规则，规则对于公平最为看重，其他的可以钻很多空子，就算是基础守则里面也是一样，比如第八条：0点之后不得随意出门，如果没有直接遇见影子，而是遇见了执法队的人，只要对方不进行过分追问，自己补上理由让他们陪同是可以被放过的。”
陆忆垂眸思索着安妮的话，仅从对方的一面之词不能全然相信，虽然大概率隐藏了什么，但是对他们终归没有恶意，也没有加害的理由，关于规则的部分还是很有可信度的，不严谨的规则对他们有利有弊，可这样极有可能具有知性，甚至是情绪的存在比精密的机器要恐怖多了。
「苏格拉底」......不对，拟造人格再怎样接近，本质上是用来控制庞大的中枢系统的管理智能，喜恶、情绪之类的存在的不被允许存在的，而且就算「苏格拉底」拥有自律进化能力也只能朝向理性、智慧的尽头发展，补完一切的「苏格拉底」那是能被完全称之为人的存在，人工灵魂是绝对无法触及的，属于创世的禁域，可不是奇迹能够说明的东西。
况且「苏格拉底」似乎与那东西是对立状态，那三声钟响仍未解明，这让陆忆很是在意。
陆忆顺势问出了对于钟声的询问，安妮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之前我也注意到过几次，但是没有规律，有时会让影子动作迟缓，有时又会激发它们的攻击性，虽然都还处于规则的制约范畴，活性的确是不一样的。”
“所以只是对钟声，或者说苏格拉底的某种行为有反应吗？”翟寻风问道。
“我是这样想的。”
陆忆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刚才的话，安妮继续说道：“人们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之后的惊慌，再到习以为常也不过用了几个星期，院里的孩子都很听话，没有违反规则，但那时我对规则的认知还停留在纸上写着的那些。”
安妮抿了抿唇：“直到第一个踏入规则禁区的人出现，几位，科林应该多少对你们说过自己的经历吧？”
“影子怪，据他所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就玛那紊乱了。”塔兰回忆道。
“这自然不是事情的全貌，那孩子是个很谨慎的人，就算是这样也被诱捕了。”
引诱......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老人，超乎常人的举动对上他们几个明显是外来者的人，不清楚与外界隔绝的伊斯缇那规则的常人一定会当机立断发起进攻，如此就违背规则了，他们可是清楚看见了那个老者眼里的可惜。
“所以规则以前就只是普通的规则？”翟寻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影子如果是术式产物则需要经常调整整体结构，和重新布置没有什么区别，若是炼金造物之类的话学习需要很长的时间，一个多月让用来扫地的使魔学会端茶都不行。
“嗯，依我划分影子...更准确的说是规则经历了两次明显的变化，第一次的细分规则的出现，一次就是规则开始主动诱捕人类。”
“科林他是我们这里少有的几个拥有职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养不起多一张嘴吃饭的家庭扔掉了，很听话，也很谨慎，但是他在半个多月前的晚上不见了，在外面帮忙做事的孩子大多在九点完工，回家一般在半个小时左右，以前偶尔会拖一会，但是因为很多人都见识到了规则的力量就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情况了。
所以在十一点之前我们就会清点人数后就关好门，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也有记录保存，当天没有人违反规则、大家精神状况也都很正常，人都到齐了，但是在临近0点的时候，和他同一个房间的一个孩子急匆匆地过来告诉我科林不见了。
据他所说他和科林很早就睡下了，刚才像是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被吵醒，醒来发现旁边没人，原本以为科林是去上厕所了，可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来，就赶紧来告诉我。
那时候已经快到0点了，我叫上其他几个有职业的孩子一起在屋里找，没有发现科林的踪迹，那个和科林一起睡的孩子听到的声音我这边也没有线索，布置在周边的术式没有反馈相应的数据。
我先让孩子们回房间，放出使魔到附近去寻找科林，因为我的职阶不高，手里的材料也有限，使魔活动的时间和范围有限，一直到零点才在三百米外的街上发现昏迷的科林。
按理说身为院长和店长我不能随意以身试险，但是我在另一边发现了执法队的队伍，当时
我的心里有关于规则漏洞的猜想，只是一直没有验证，接着我拿着福利院的地契，破坏了二楼的一侧墙壁后向他们那里赶去。”
——
安妮刚开门就看见月光下映出的影子蠢蠢欲动，她站在门框内深吸一口气，实际上她并不擅长战斗方面的术式，身体强化也包括其中，还是来到福利院之后她才琢磨出一些简陋的让力气变大的术式。
安妮闭上眼睛，玛那凝成的笔触在她的腿上写下象征风的字符，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安妮不顾肌肉的悲鸣大步向外跑去，流动的影子像是闻到血腥的鲨鱼，潜在地面向安妮追去，与她共享视野的使魔为她在脑海中绘出地图，安妮向执法队奔去。
有超负荷的术式加持，安妮离开小巷后很快就看见了路上身着黑袍的执法队成员，她不敢回头，因为时间，现在的影子可不像是0点前那样温吞，紧紧追在安妮身后，檐下的影子、树丛的影子，像是雨滴汇入河流，化作汹涌的威胁愈发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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