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

“我身上沾染妖血,快些侍候我沐浴。”裴沂拽开还在趴在自己身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地小夜莺,雪芽立马跳了下来,发现自己新裁的衣裳也沾了血污瞬间欲哭无泪。

裴沂失笑继而转过头看向雪意,脑海里思忖着那个暧昧搂着男子的未婚夫婿,勾勾手吩咐道:“替我去查几件事……”

一番洗漱打扮后,裴沂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她拿起一支纤细的画笔,蘸上鲜艳的胭脂,动作轻柔地在光洁的额头上细细描绘出一朵小巧玲珑、含苞待放的桃花,那桃花娇艳欲滴,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她怔松着打理头中心乱如麻的思绪,那世子殿下身上为何有半妖血脉,又能修习捉妖之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镜中人冷笑一声。

“怎么样?”裴沂挑眉,尽管内心了然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详详细细地让雪意去盘查她那名不见经传的未婚夫的情况。

雪意满脸愤懑,强压着自己不失了礼数,强咬下牙双手恭敬地递上情报,但那微微颤抖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不满,几乎要撇到耳根后面去了。

裴沂见状不屑地轻笑一声,眼波婉转便漾出狡黠,她并没有接过那沓纸,而是眼神示意她放在桌上,她快速浏览了一遍,“用不着为了这种事伤了自己心情,我既然查,便已经知道了大概。”

这位求娶她的新科状元郎,为的不过是她京城第一贵女的好名声,费尽心思求娶她这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之人,为的不过是自己的仕宦前途。

不过,他居然暗戳戳养了外室,还是位体弱多病的落魄公子。

不过,他还真是个三心二意的,昨夜她无意间瞥见的身影还真是他,姓段的怀中人却也不是那娇娇弱弱的小公子,而是不知哪来的男妓。

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她尊重。

求娶她一个女人为他遮羞掩丑,生儿育女,伺候公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来犯她,想必这不会亏损德性吧。

“宿主……”阿宝默默闪烁,埋怨道,“留他条命吧~”

“那个禽兽今日还真敢来!”雪意狠狠地啐了一口,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之而后快。

裴沂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埋怨,她凛然道:“缉妖司那里如何?”

“一切皆好。”

“偷听别人说话。”裴沂突然神色一凛,目光锐利地看向窗户的方向,声音冷冽地说道,“君子不齿。”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推开户牖,冷峻的侧颜夺目进入她的眼帘。

昨夜太黑,裴沂这才看清,他眼睛上那条青绸遮眼布上,绣着一朵朵精致繁复的山茶花,那花瓣鲜艳欲滴,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凄美,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断头花”的不祥之意。

“原来是世子殿下啊~”她语调惬意,似乎与他从未见过。

他倒也不在乎这些,食指轻扣着窗棂,敲出一段富有节奏的音律。

“他不对劲。”玉坠里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

“阿宝,你说什么?”裴沂一怔,垂眸问道。

可是玉坠的光彻底黯淡下去,不再回答。

宾客已至,窗外的喧嚣声阵阵加大了音量,窸窸窣窣的响声随着一双足蹦跳踩踏在石子瓦楞小路上褪去光泽的枯叶传入耳畔。

“我叫周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突然,门口穿来异响,裴沂闻声转过头去。

“裴姐姐,走啦,走啦,正礼快开始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莽撞地推开门,她的眼睛圆溜溜的闪着天真烂漫的光芒,三步并两步疾奔向她。

再看向窗户时,才发现周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扇半开的窗户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裹挟着男人身上独特的香味。

裴沂耷拉下眼皮,双手交叠对着来人屈身恭敬行礼,轻声道。“公主殿下万福。”

“裴姐姐,别被这些礼拘着了,快走吧快走吧!”她拉着裴沂的袖子往外走,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

“漾漾,你慢些。”

“不愧是京城第一贵女,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是难得。”

“果然百闻不得一见啊。”

四方来客七嘴八舌着,几乎全是溢美之辞,也不枉她苦心经营名声多年。

裴沂右眼的眼皮却总是隐隐跳动起来,就像有一只蝴蝶在上面扑腾着翅膀。她的太阳穴鼓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总觉得,今天这场及笄之礼,恐怕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一定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啊——”凄厉的叫喊声如锐利的弯刀划破天际,惊得飞鸟扑棱着翅膀慌乱逃窜,四下里的狗吠声也此起彼伏地荡漾开来。

女眷们纷纷花容失色,瑟缩在柱后抱团发抖,脸色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捂着眼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哭泣,少数还有顾及着形象礼仪的,也用手帕掩面止不住地低声啜泣。

没来得及的躲藏的,已经横七竖八地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刚刚泼了水清扫的地上还微微反射日头粼粼的微光,视线循着光深探去,一个淌着血水的佛龛静静地伫立着,不算大,散发着奇异鬼魅的气息。

血腥味扑鼻而来,就连裴沂也不由得后退几步。

她赶忙捂住了怀中女孩的眼睛,扭头递给雪芽一个眼色,吩咐她好好安顿公主殿下。

众人围着那佛龛,不敢上前。

只有位胆子稍稍大些的老仆颤颤巍巍地自告奋勇,迈着步子向前探查,准备一探究竟这由天而降的玩意儿,他努努鼻子,刺鼻的气味发疯地涌入他的鼻喉,引起一阵阵干呕。

枯瘦的手指试探着向前,滑腻的触觉酥酥麻麻地穿过身体每一条经脉,那老仆定睛一看,“啊呀”一声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直翻白眼。

“是人……人皮!”

裴沂心中大骇,周围的众人再度沸腾起来,喊叫的喊叫,流窜的流窜,有的直接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所笼罩,阴沉沉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刚才还夺目耀眼的日头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四下里灰暗混沌,一片死寂。

裴沂目光阴冷地移在对面堂房里一身鹤骨,他轻抚瘦削的下巴,低头沉吟,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像是感受到了裴沂的焦灼的目光,坦然地抬起头。

他束着遮眼布,具有天赋性的感知能力让他甚至比正常的人还要敏锐几分。

周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裴沂才注意到玉坠的异样。

“阿宝,阿宝,是妖吗?”

玉坠那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裴沂眯起眼打量着那佛龛,那龛内明显走一个被鲜血模糊了的东西,几缕黑丝颓唐地轻扬,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指着龛内,伪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眼眶里葳蕤着晶莹的泪光,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后退到雪意的肘间被她搀扶着,她带有哭腔,“这龛里……是颗人头……”

只不过人头背向众人,面朝内部,尚不知身份。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汇聚到那佛龛上。

若是凶杀案,那作案人不仅心理素质过硬,这扒皮砍头的手法很是爽利,就像是生生扯断。

裴沂脑海里浮现起夜里周宴虐杀妖物的手法,这个杀人者的力气比他看起来还要大上几倍。

看来是妖。

周宴适时走上来,丝毫感受不到慌乱,仍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几步便走出贵族的骄矜与尊贵,他右手拄着一根金镶玉的盲杖,站定在裴父面前拱手道:“冒昧了。”

说罢,他便伸出盲杖将那颗头颅捅了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

“啊!是刘益寿,是他……”一个官员瞬间吓破了胆子,裆下一湿,他身旁的人掩着鼻子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

刘益寿何人?裴沂突然歪头想起自己昨夜杀的狐妖,他说,刘大人最近不见人。

原来是被杀了。

“你父亲不太对劲。”周宴收回盲杖,走上前与裴尚渊面面相觑,挡在了裴沂的面前。

周宴双手交叠飞速地结印,打开他的穴位。

谁料,裴尚渊竟然脚下踟蹰直接叉开双腿直直跪了下去,双膝生根一般硌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裴尚渊面色绀青,双眼凸起,眼睑下方一片一片乌青。

裴沂看着父亲如此,急忙奔走向前,却被周宴伸臂拦下。

他讽刺笑道:“裴小娘子不知道,中邪之人不可近吗?”

“爹爹……”她紧皱眉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突然地上跪着的男人朝向正北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沁出血迹,一副被妖魔上身的模样。

他红着眼睛呜咽着:“我裴家有过,我裴家有过!我裴尚渊替先祖赔罪!”

他足足磕了十几余下才停止你的磕头,裴尚渊仰头张大嘴巴,立刻一股粉红色的妖邪精气从他口中悠悠旖旎在空中,揉开了风的呼啸,令人奇怪的是与往日里妖怪周身不散的腥臭腐朽之气不同,那妖物周身萦绕着的是缕缕花朵的清芬。

若不是这人皮佛龛正血淋淋地摆在眼前,很难想象到与这女妖相关。

裴沂眼中忧惧之色难掩,她看着妖精离身后父亲逐渐恢复的模样,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是妖精啊!”她身后的段徘卿嗷了一下子,人群瞬间更加慌乱了,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自己成为妖怪下一个目标。

暗处,一股力量从背间用力推搡她,企图将她推向妖物。裴沂心中一动,顺势借着这股力量扑向了那股粉烟。

周宴心知她计划,微微侧身闪躲开她,脸上还是挂着他那招牌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微笑。

“休要伤我爹爹,我与你这妖物拼了!”她努力装出声泪俱下誓要为父报仇的娇憨女子模样,企图攀附住这妖物的实体。

这里人多眼杂,她不好下手。

那妖物也顺遂她意,道一句“找死”便要掳了她走,裴沂眸中沁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似乎真是怕得不行的样子,连连后退躲避着她。

可是,一个足不出户的贵女,哪里抵过妖精呢。

至少,在众人眼里,她怕是活不成了。

只有周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演戏。

雪意雪芽看着自家小姐出格的动作,迅速交换了眼神,抚平内心的忐忑,一齐冲上前去放声哭喊着。

“小姐,小姐!”

“快救我们小姐!”

可底下人哪敢上前,只能踌躇在原地,纵使面上再过担忧,却也根本没有移动自己步子的意思,反而向屋内挪了挪,生怕成为妖怪下一个目标。

只有裴府的仆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护主。

裴沂面上吓得泪水如决堤洪水一样泛滥,衣襟都已被打湿,身子更是吓得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而手上却麻利地接过雪意递过来的追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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