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袭简单的蓝色苎衣,容貌十分英武,一双眼睛更是神光炯炯。
哪怕衣着朴实无华,也不会让人误会他是普通人,更别提他还是平空出现在船舱中。
任天真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意想不到地瞪圆了眼睛。
“华源真君。”
这位突然出现在船舱里的蓝衣男子,正是华源真越君朴。对于一眼认出了自己的任天真,他眉头蹙得紧紧的,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
“你……不会真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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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日月明现世后,无论是之前扎根于步云山,还是现在扎根于摩宵宫,都是越君朴高度关注的对象。
这柄与主人失散的仙剑,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而他也在等着那位主人的出现,等着看当年的仙官、如今的妖怪,要如何收回自己曾经拥有的神兵。
阿难和任天真乘船离开太平岛时,被刚巧下凡来此查看的越君朴遇上了。
当发现这一男一女都是妖后,他自然很想弄明白一点——他们当中是否有一位就是由仙变妖的明光。
无极宗的仙府所在地,妖怪是没有理由往这儿跑的,只有想要收回仙剑日月明的明光才有这个必要。
而这一男一女两个妖怪,到底谁更有可能是明光呢?
越君朴的第一反应是男妖。
暗中观察了一番后,他发现这个男妖只是一个妖气都藏不住的小妖。相比之下,女妖身上的妖气几近于无,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大妖。
这种情况让越君朴有些拿不准,男妖太弱了,女妖又太强了,似乎都对不上明光遭贬下凡的三百年修为。
不过如果他俩当中真有一个是明光的,还是女妖更有可能。
前世的他那么强,今生不太可能是个弱鸡,就算做了妖肯定也是大妖,这三百年没准能修炼出六百年甚至是九百年的修为。
只是有一点对不上号,明光是男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女妖了?转念一想后,越君朴又觉得或许是因为他身不由己。
当初走畜生道下凡,就注定明光会重生为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中的一员,而此类动物也是有雌雄之分的。
要是运气不好,投了雌体之胎,那他也只能别无选择地当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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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试探一下女妖到底是不是明光,越君朴故意在船舱中现身。虽然他一身普通凡人的装束,但那张脸却是神仙本尊的脸。
神仙的真容,跟神庙里塑造的神像有一定区别,如果不是天神下凡那种大阵仗,凡人见了只会觉得有些眼熟。
但如果是明光的话,肯定一照面就能把他认出来。
那个女妖还真认出了他,脱口而出地喊道:“华源真君。”
推测是一码事,事实果真如此又是另一码事。越君朴脸上的神色除了一言难尽还是一言难尽。
“你……不会真是你吧?”
“华源真君,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会真是我?”
任天真都听糊涂了,满脸疑惑不解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越君朴感觉似乎出了什么差错。
“你是何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我?”
“华源真君,因为我和你大有渊源。很久以前你还没有飞升成仙的时候,有一次游历白鹊山发现了几枚古莲子,还精心培植让它开出了花。这事你还记得吗?”
这件事越君朴还是有印象的,下意识地点头道:“记得。那是五百多年前的古莲子,经过培育后有一枚发了芽开了花。”
“我就是那株开花的古莲修炼成精的。华源真君,我任天真能有今时今日,都要多谢你当年的栽培之恩。”
任天真定定地看着越君朴,一双眼睛格外晶亮,璀璨如宝石,灿烂似星辰。唇角绽出一朵情不自禁的笑容,甜得像蘸过蜜。
阿难目睹了这一幕,忽然就如醍醐灌顶般蓦地明白了很多事。
任天真的执念是什么;她为什么想要成仙;还有她身边出现过的那些吕郎孔郎,为什么都让他感觉有点眼熟。
因为那些男子的五官轮廓,或多或少跟越君朴有一点相似之处。这才是任天真见了他们心生欢喜的原因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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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君朴没想到,任天真居然是自己当年亲手培植的古莲花成精。
当年为了让古莲子开花,越君朴在白鹊山住了三年,花了不少心思。
当沉睡五百年之久的古莲子,终于开出映日迷霞的花,花灵显然也随之诞生,还牢牢记住了他这位恩人。
离开白鹊山不久后,越君朴就飞升成仙了。
作为准仙官一手种出来的莲花,这段仙缘让任天真的修炼之路走得十分顺利。
再加上她本就是五百年的古莲子,再修上五百年,就有了不亚于千年大妖的高超修为。
弄明白了莲花花妖的来历,越君朴就不奇怪她能一眼认出自己了。蓦地扭过头,看向一旁瑟缩成鹌鹑状的阿难打量起来。
“小妖拜见上仙。”
小妖遇上神仙,一般都是要多怂就多怂。阿难冲着越君朴点头哈腰直作揖,一副怂得让人没眼看的怂样。
只扫了一眼,越君朴就立刻做出判断:他不可能是明光。
明光当年是何等骄傲的人物,就算在紫衡帝君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点头哈腰过。
一个十八岁就霞举飞升的少年仙官,来到云间仙境后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曜天君。
他的才能、地位与成就,都是他骄傲的本钱,同时也是他不招仙僚喜欢的原因。
成仙这条路殊为艰难,许多仙官都是修行多年才能飞升,然后在云间仙境慢慢熬资历成为有地位的资深大仙官。
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偏偏明光年纪轻轻却力压群仙,飞升后直接成了天界的第二号人物。
这让诸位仙僚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就连他的名字,都让他们心生不满。
当年明光出生的时辰,是艳阳当空的正午,明定远为儿子取名时如是说:“白日正中时,天下共明光——这孩子就叫明光吧!”
得知这个名字的由来后,不少仙官都私下嘀咕道:“天下共明光——他以为自己是天下共主吗?真是好大的口气。”
喜欢也好,反感也罢,明光统统不在乎,永远骄傲地高昂着头颅走在云间仙境,挺拔笔直的腰杆如劲松一般。
时隔三百年,越君朴依然清晰记得明光当年骄傲非凡的样子。
那时云间仙境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就是其中之一。等到有机会能打下这股傲气,他自然半点没有手软。
明光走畜生道下凡后,多年来音讯全无。云间仙境偶尔有人提起他时,都猜测他没准是已经废了。
成为罪仙被贬下天界已经很惨了,更何况还是沦为畜生之流,这样的大起大落能有几个人承受得起?
如果明光因此绝望自暴自弃,变成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越君朴不这么觉得,直觉告诉他,明光是绝对不会自我放弃的,而仙剑日月明的现世也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仙剑的封印松动与厉鬼应长恨有关,但是能彻底解开封印的人非明光莫属。
当年他走畜生道下凡后,无论变成了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中的哪一类,现在都已经修炼成精,还在试图收回自己的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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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男一女两个妖,一个笑语嫣然毫无怯意,一个却怂得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受惊的鹌鹑。
越君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兴致索然地垂下眼睫。
“华源真君,你好像在找人,刚才是不是误我把当成别人了?”
越君朴不答反问道:“你俩都是妖,为什么要去太平岛?无极宗的仙府所在地,可不是适合妖邪闲逛的地方。”
“我们虽然是妖,但跟无极宗的宗主阴有苓是朋友呢!因为仙剑日月明的现世,最近无极宗成了很多人觊觎的一块肥肉,阴有苓独木难支,我们作为朋友当然要尽一份力帮她了。”
越君朴无法不讶异,“你们是妖,却在尽力帮一个修仙门派?”
“无极宗不是普通的修仙门派。华源真君,是你造就了如今的我。无极宗作为你的师门,我一直都是另眼相待的。何况我和阴有苓一见如故、意气相投,这个忙自然是要尽力帮一帮。”
任天真为报当年的栽培之恩,不会对无极宗遭人觊觎的处境坐视不管,理由十分充分。
越君朴不觉瞥了那个缩成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男妖一眼,想不通这个怂包能尽什么力。
“你和阴有苓也是朋友?”
“回禀上仙,当初阴宗主捉妖时对我高抬贵手过。如今她麻烦缠身,我自然要知恩图报。就算没什么能力,也该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阿难恭敬有加的回答滴水不漏,越君朴听不出什么破绽,倒是心生感慨。
无极宗没落多年,在修真界已经属于边缘门派。
此番因为仙剑日月明这个烫手山芋般的存在,还成了被其他修仙门派觊觎的对象,惹来不少麻烦,唯有两个妖愿意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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