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子微进入隔壁房间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阿难也不敢施展法力去偷听,一旦被那两位察觉到了隔墙有耳,那就是妥妥的自讨苦吃。
非但不敢偷听,阿难还得赶紧溜出屋子躲远一点。
万一他们发现隔壁住着一个妖,担心这一隐秘的会面被他看见了传出去,没准会杀妖灭口。
把最后一块油淋鸡塞进嘴里后,阿难像一个普通客人那样走出房间下了楼,这样正常的行动才不会引起怀疑。
要是不走寻常路地跳窗跑路,那就等于敲锣打鼓地告诉隔壁“我很可疑”。
走出悦来客栈时,阿难忽然头皮一麻,心里一惊,因为他看见了一只鸡。
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鸡,当然不至于让他这么紧张。那是郦子微养的仙禽——阳精之体的大公鸡勃公子,专克妖邪数百年。
白羽红冠的勃公子,精神抖擞地站在街道对面的一处屋檐上,正对着朱颜悔的房间窗户。
这只仙禽陪着主人下凡,可不是来闲逛的。
郦子微只是文神,斗战能力很一般,专克妖邪的勃公子可以充当保镖。
像现在它正对着朱颜悔房间的窗户,如果主人遇险示警,可以直接冲着窗户打鸣。
朱颜悔要是招架不住勃公子的声波攻击,肉身就会退化为魂体。再不赶紧跑的话,魂体还会在一声接一声的鸡鸣中化作轻烟,就此魂飞魄散。
阿难一出客栈,勃公子一双锐利的眼睛就朝他张望,似乎有所察觉他的妖怪身份。
虽然阿难身上的妖气似有若无,一般情况下能蒙混过关,但如果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就很难混过去了。
而且小铃也不在他身上,否则还可以帮他遮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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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步云山还是东海之畔的灵山时,万壑松涛连海气,松子也成为山中最常见的果实,没有之一。
明光从小吃着松子长大,一直百吃不厌。
就算是飞升成仙来到云间仙境,灵曜殿中照样常备着香喷喷的烤松子,没事就剥着吃。
某天,明光坐在殿里津津有味地剥着烤松子,大公鸡勃公子循着香味进了屋,他便撒了一把给它吃。
尝到了甜头的勃公子,以后隔三差五就跑过来蹭松子吃。明光自然也不会吝啬,每次都让它吃到心满意足为止。
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白食后,勃公子忽然就不来了,应该是郦子微发现并叫停了它的蹭吃行为。
虽然再没来过灵曜殿蹭松子吃,不过这只大公鸡每次见到明光,总会喔喔轻啼两声跟他打招呼。
云间仙境的仙禽大都只认自家仙主,除非两位仙官关系密切才会爱屋及乌。
明光和郦子微的关系,跟其他仙官一样只是点头之交。能蒙勃公子如此另眼相待,全是因为喂过它松子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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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方,勃公子正拍打着翅膀,伸长了脖子,一副准备朝阿难放大招的打鸣架势。
它的声波攻击,就算是大妖也要退避三舍。
关键时刻阿难不退倒进,身形一晃飞上屋檐,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烤松子,撒到勃公子面前。
“勃公子,我请你吃松子。”
阿难撒给勃公子的烤松子,让正准备打鸣的大公鸡陡然呆住了。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话语,熟悉的松子香,不可避免地让这只仙禽想起了一位曾经的仙官。
但他很久以前就从云间仙境消失了,据说是犯了大错被贬下凡。
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锦衣公子,难道就是当年那位仙官吗?可是他身上怎么带着一丝妖气呢?
勃公子虽然是仙禽,但灵智有限,小脑袋瓜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变得呆若木鸡。
阿难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逃跑这种事他的经验太丰富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都绝对不会错失良机,成功躲过了勃公子差一点释放的声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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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二楼的上房里,一盏四尺高的银灯,上面托着九瓣莲花灯盏,点着九穗,照得满室通明。
朱颜悔斜倚着一张美人榻,剪水双瞳波光粼粼地轻瞟着独坐一旁的郦子微,唇角挂着一朵媚靥深深的微笑。
“今夕何夕,得与仙郎同房,我朱颜悔真是有福了。”
同房的意思可以是字面上的共处一室,也可以指男欢女爱之事。
朱颜悔用了这种一语双关的词,既是一种有意无意的挑逗,也是心存捉弄。
郦子微的神色却依然泰然自若,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彬彬有礼地道:“朱姑娘客气了。”
如同一拳打出去却砸中了一团棉花,朱颜悔觉得好没劲,唇角的微笑也淡成了似有若无。
“不知郦仙郎想要打听什么?”
朱颜悔会出现在海中洲,也是冲着阴有苓来的。
那一日,应长恨凭借法宝“万骨枯”在锦霞峰顶大杀四方后,厉无情很不甘心自己的功败垂成,还跟她商议要如何设法挫其锐气。
听说了阴有苓与应长恨有染的传闻后,他又亲自前往无极宗,想要确认这位女宗主是否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然而,厉无情自无极宗返回无间鬼域后,却变得判若两人。不但彻底放弃了鬼王之争,还率先承认了应长恨的鬼王之尊。
朱颜悔不明白厉无情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会对她交代什么。想要知道答案,她就只能自己过来海中洲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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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海中洲最大的昌城后,朱颜悔就听说了阴有苓凭借仙剑打败厉无情的消息,也对此信以为真。
她心想:难怪厉无情会彻底死心,他不但斗不过应长恨,还被手持仙剑的阴有苓打得落荒而逃,面子里子都丢大了。如果这两人真有一腿的话,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的一对,他想不死心都不可能。
别说厉无情,朱颜悔得知此事后,都感觉一阵心灰意冷。
应长恨和阴有苓,一个有法宝,一个有仙剑,都不是能轻易拿捏的对象。如果继续跟他俩对着干,实在是没什么好处可言。
原本朱颜悔计划次日去太平岛的摩宵宫探察一番,这么一来就打消念头了,打算找家客栈住上一晚便走。
随便走到一家客栈门口时,朱颜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请问是朱颜悔姑娘吗?”
朱颜悔蓦然转身,看见了一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文士,仪范清冷,风神轩举,双瞳湛然莹澈如两颗黑琉璃。
“好一位才貌仙郎——郦仙郎真是名符其实啊!”
郦子微能够认出朱颜悔,她并不太惊讶。毕竟她和钟离斐交过手,郦子微可以从这位仙僚那儿得知她的外貌特征。
而朱颜悔认出郦子微就更容易了,弘文真君的文神庙在江南一带随处可见,她不只一次见过他衣饰华美、丰仪秀美的神像。
就算此时此刻,郦子微以普通文士的形象出现,她也不难发现这张俊朗的面孔酷似哪尊神像了。
郦子微温文尔雅地微笑道:“朱姑娘过誉,郦某愧不敢当。”
“我和钟离将军交过手的事,郦仙郎想必有所耳闻,今日该不会是要找我的麻烦吧?”
朱颜悔问得直截了当,郦子微摇头否认道:“绝无此意,只是碰巧遇上了朱姑娘,想跟你打听一下无间鬼域最近的动向。”
朱颜悔明白了,无间鬼域是否有新鬼王上任,云间仙境那边显然也高度关注。
而天界的诸多文神中,郦子微一直备受紫衡帝君英昊的器重。他想打听的消息,一定也是英昊想要知道的事。
“郦仙郎,你要站在大街上跟我打听吗?”
“当然不能让朱姑娘一直这么站着。”
郦子微指了一下身后的一家酒楼,客客气气地道:“我正在这儿用晚膳,可以重新点上一桌酒菜款待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赏光?”
看着一派雅正端方的郦子微,朱颜悔生出一个促狭的念头,有意捉弄一下这位有求于自己的仙官。
“不了,我要去这家客栈找个房间休息。如果郦仙郎想要打听什么,就随我来吧!”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如果郦子微担心会引起瓜田李下之嫌,可就要为难喽。
“既然如此,那就依朱姑娘所言。朱姑娘先行一步,我还要回酒楼结账,一会儿再过去叨扰你。”
郦子微并未像朱颜悔以为的那样,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丝毫犹豫地就一口答应了。
她出乎意料之余,在心底暗想:这个郦子微,要么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人君子;要么就是见我貌美有所心动,巴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尝点甜头。
朱颜悔往进悦来客栈后,郦子微很快就上来敲门了。
她打开房门请他进屋坐下,然后淹然百媚地斜倚着一张美人榻,用柔媚入骨的声音说着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然而,一切却都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这位弘文真君丝毫不为之所动。
朱颜悔扫兴之极,冷淡发问道:“不知郦仙郎想要打听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听的,主要是想和朱姑娘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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