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砰!”
“啊!吓我一跳!”
正为林烟湄缝补旧衣的慧娘被突兀的拍门声吓得直顺心口,她扫了眼气喘吁吁闯进门的孩子,随口唠叨:
“急啥?毛毛躁躁跑得满头汗!”
林烟湄却顾不得接话,奔向桌案抓起茶壶一通猛灌,试图凭冰凉水温压下满身燥热。
都怪江晚璃写的情节尽是些不正经的,羞死了!
“…咳咳!”
“这孩子,呛到了吧?水又没人跟你抢。”
听得呛咳,慧娘忙撂下针线,颤巍巍挪过来给她拍背,顺嘴关切道:
“方才你和小楚前后脚去哪了,咋没一起回?”
“阿姊出门了?我不知欸。我本想代笔赚钱还师傅,哪知被师娘撞见了,只好逃回来。”
林烟湄一屁股坐上凳子,背过身支吾着,还垂下落寞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瞧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听得原委,慧娘若有所思般锁了眉,扯张小凳也坐了过来:
“你还小,别操心这些,钱的事婆婆解决啊。一会给你师娘赔个不是,毕竟人家好意相邀,你拒了却出门赚钱,不合适。”
林烟湄来回搓着手指,就不正眼看人:“还欠青雾阿姊的钱呢,哪能都留给您发愁?”‘
“瞧瞧我家湄儿,会疼人咯!”
这话哄得慧娘眼尾堆满了笑纹,欣慰安抚道:“我还不是老废物呢,不愁啊…”
“吱呀”
说话间,走廊传出细微开门声,听方位是寸瑶的房间,慧娘便催促林烟湄:
“下楼端盘点心,去说说好话。”
可林烟湄想起师娘就犯怵,磨蹭不想动:“晚些晚些。”
“咚咚!”
倏尔,敲门声起,紧接着寸瑶拎着包吃食推门而入,与慧娘道:
“雁柔给您捎了茯苓糕,她想和湄儿聊聊,您看可否?”
“当然行啊。”
慧娘把林烟湄拽了起来,还不忘使个“要懂事”的眼色。
林烟湄只得不情不愿出了门。
寸瑶发觉她心有抵触,行至走廊时飞速提点了声:“一会且忍忍。”
林烟湄暗道不好,师娘保不齐又要发难,她恨不能原地消失!
“师傅…”
她脚掌抓地不肯往前,抬眸眼巴巴望着寸瑶,盼人救她。
寸瑶摇摇头,抓着她的手腕推开房门,笑盈盈唤着:“雁柔,湄儿来了。”
“关门。”
里屋闪出一张冷面,肃然睨向林烟湄:“你跪下。”
“?”
林烟湄懵了个彻底,愣着没动,胸口窜起一股子火!
她拜师都不曾跪,更何况面前仅是“师娘”而已!
林雁柔发癔症了吧!
见人不动,林雁柔脸色愈发难看:“听不见?”
林烟湄咬牙默念三遍“忍”,才克制道:
“今拒您邀约又弃了婆婆去摆摊,是湄儿思虑不周,日后谨记师娘教诲,请您见谅。”
“没跟你扯那破事!跪下!”
“我不!天地君亲师,您算哪个?”
“你!”
林雁柔没料到林烟湄会梗着脖子跟她犟,气得迈步就朝林烟湄扑了过来。
寸瑶见状,仓促侧身挡来林烟湄身前,用力揽住了激愤的妻子:
“说好不恼好好聊的!”
“她太不懂事!没得聊!都是慧娘和你惯的!”
被桎梏住的林雁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瞬间红了眼,指着林烟湄声嘶力竭的控诉。
“…?”
不着边际的声讨让林烟湄错愕无比,她不知何处得罪了师娘,竟招致这般愤恨,眼见着寸瑶满面的无措,她顾不上深究原委,夺门便逃。
“怎得了?”
赶巧,慧娘听得争吵赶了来,与仓惶的林烟湄撞了对脸,再往屋内瞧,里头环抱着的俩人矮了身子瘫坐在地,林雁柔已涕泪满面。
慧娘以为是孩子说话太直伤了人,忙追问:“湄儿你说什么了?”
林烟湄自己都还懵着,只觉慧娘没向着她,委屈地吼了声:
“啥也没说!神经!”
“砰!”
说罢,她摔门冲下了楼。
彼时,自书局被甩的江晚璃刚挪回客栈,与下楼的林烟湄擦肩而过,疑惑唤她:
“湄儿?又去哪?”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疾风,和风中夹杂的微弱抽泣。
林烟湄在哭?
江晚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林烟湄分明是被话本情节羞跑的,还捂着脸哎呀了好几声,绝没生气呀!
怎回来就哭了?
江晚璃急于弄清原委,奈何追不上狂奔的人,是以转身匆匆上了楼,想去问慧娘刚刚出了何事。
“都怨我疯!姑姑你也来怨我!我能不疯吗?千等万盼她长大懂事,结果一刻看不住,就敢和来路不明的人在大街上耳鬓厮磨!还敢一起看劳什子情爱话本!姓楚的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胡闹!她活命都…唔…”
“莫说了,你冷静点!”
寸瑶迅速捂了林雁柔的嘴,给人顺气时强撑镇定嘱咐慧娘:
“孩子跑了,找人要紧。雁柔话无避讳,怕要发病,劳您看顾医治,我去寻湄儿。”
愣在门口的慧娘还不知原委,这乱局急得她直拍大腿:
“究竟为啥闹?和楚姑娘又有甚干系?”
“寻回湄儿再…”
寸瑶无奈一叹,站起来转身欲走时,眼光倏定,话也咽了回去。
慧娘循着视线回望门口,江晚璃正扶着廊柱,怔忡地望着她们。
霎时,周遭除了林雁柔神志不清的啜泣,再无它声。
可江晚璃脑中却持久回荡着林雁柔的痛斥,与“嗡嗡”耳鸣混杂一处,吵得她犯晕,再多呆几息,恐要晕在这儿。
“你,都听见了?”
寸瑶见她没反应,缓步上前来试探,故作沉稳的语调根本遮不住颤抖的嗓音,眼神也再无平日的温存。
心神难定的江晚璃也没好哪去,她已猜到了冲突的原委,思及根源在她这“来路不明”的人,本就踌躇的情思被懊悔蚕食殆尽,她恨透了大街上莽撞行事的自己,回过神后转身下了楼:
“我和湄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走。”
是她昏了头了…
她该意识到的,林雁柔跟踪林烟湄上了街,保不齐就会一直跟着!
且她和林烟湄的身份天差地别,漂泊此地不过自保的权宜之举,这荒唐心思就该扼杀掉,她怎就放任情思生长了!
“不能放她走!”
林雁柔忽而指着江晚璃的背影大喊。
寸瑶作势要拦。
江晚璃直觉后背生凉,方才林雁柔的话透着古怪,她听见后便觉蹊跷,想走却没来得及。若这三人觉得她听了不该听的,怕是危险了。
“罢了,让她走!”
正在她惶惶之际,慧娘出门拽住了寸瑶,老迈嗓音沉缓如钟:
“楚姑娘是聪明人,相识是缘,今便算恩怨两清,此后最好陌路不识。”
闻声,背对着人的江晚璃怅然苦笑了声:
“如阿婆所愿。”
*
“殿下怎么了?”
一刻后,主街医馆前,江晚璃忽觉眩晕,手撑门口石墩坐了下去。得亏乐华正在堂前问诊,认出她后赶紧扶人去了内室。
江晚璃倚着床沿,有气无力道:“今晚出城。”
乐华搭上她的腕间把脉,不解追问:“为何?您脉象很差,赶路不成。”
“听命便…”
“欸不能进!里头有病人你别闯!”
“让开,乐女侠!”
嘈杂吵嚷和急促脚步打断了江晚璃的话,一声熟悉的“乐女侠”入耳,乐华惶然看向了江晚璃:
“糟了!林姑娘找来了,我该怎么解释在州府也有医馆的事!”
江晚璃苦涩阖眸:“随你编,别让她进来。”
“咚咚!砰!”
话音未落,伴随着急迫敲门声,内室门被暴力推开,红眼圈的林烟湄闯了进来,顶着苦瓜脸的伙计紧随其后诉苦:
“东家,小的拦不住这疯丫头!”
彼时,揣着狐疑来寻乐华的林烟湄,却先瞧见了榻上的江晚璃,惊讶与混杂着“原来如此”的释然神色漫上眼底,她锁紧了眉,却又摇摇头散了愁思,杵在那落寞道:
“看来,我该问的人,不是乐女侠。”
陡然被人撞破隐晦,江晚璃忖度须臾,平静吩咐:“乐华先出去。湄儿,坐吧。”
“不了。你有话说,我听着便是。”
林烟湄再度面对江晚璃才知,话本子带给她的羞赧,她还没消化掉呢。若非林雁柔横插一脚闹了事端,她约莫还和害臊心思作斗争呢!
不过也多亏林雁柔没来由的发难,让她一气之下出门冷静半晌,愣是忆起了方才在州府内医馆见到乐华的蹊跷。眼下羞怯与疑心共生,迫她自觉与江晚璃保持了距离。
江晚璃见她站榻前不动,眼神也飘着不瞧人,心口有些堵,默了须臾才淡声解释:
“其实乐华是家里派来接我的随从。先前在康县我不走,是应了阿婆送你应考,理当有始有终,今时事了也该走了。”
“走?”
这话过耳,林烟湄空洞的视线猝然有了神儿,直勾勾盯着江晚璃,竟不受控地飙了泪花:
“走?你先前说不走的!原是骗人吗?说什么家里待你不好,和我漂泊也不归,竟都是诓人。我还纳闷缘何你今日又买糖哄我又带我看话本,原是要不辞而别…你是想示好后溜掉对吗?”
江晚璃受不住桃花眼里那一汪泪,偏头躲了审视,可心口苦闷得紧,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话?”
林烟湄瞅她几息,嗓音已泛着哽咽:
“那我说。说实话,我猜到乐女侠或与你有关,才闯来问的。你肯坦言,我该谢你。可…我说过,你要走言语一声,我送你,绝不纠缠…你应了我的,怎可以骗我!”
江晚璃扬起袖口遮了半面脸。
她目睹了慧娘三人不明因由的恐慌,知晓这争端与她有关,为着不打扰林烟湄平顺的生活,她该践行和慧娘的承诺。
“阿姊,我本想,来问过乐华就回去寻你的。我好难受,莫名被人刁难,我想寻个人倾诉来着。不过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林烟湄平素最烦话不直言的人,她给江晚璃两次机会都没等到人开口,索性狠心不再痴缠:
“楚姑娘既无言可诉,自此山高水远,多珍重吧。欠您的债,年前会寄送朔方使君府,请您务必收下,就此别过。”
“吱呀—”
“湄儿!”
脑子一堆糨糊的小林:情窦初开又中道崩殂,阿姊…不,坏女人撩拨完人就走,坏透了!
哑巴吃黄连的小江:我…你…哎呀,我得说话!最大的问题不是我,是你师娘!
咕咕表示:推下剧情哈,完全不虐不虐哈[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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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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