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齐天成开始懂事，知道替齐老爷子分担，欣慰之余，还是为被抢走的一小撮生意伙伴而感到恼火。
齐老爷子托人查过对方的来头，但却没什么进展，只知道是个姓郑的年轻人。
齐老爷子在济南商业场上打滚了一辈子，从来没听说济南有姓郑的生意人。
他猜测或许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为了在济南站稳脚跟，所以在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抢生意。
齐老爷子对这种手段十分不屑，他不信对方能一直这么亏本，迟早是要涨价。
到时候占多了便宜的人，未必肯继续合作。
齐老爷子没有继续把目光放在初云的布厂身上，而是一心教导起孙子齐天成。
没办法，读书的时候齐天成还算有天分，不知道怎么做起生意来就那么轴。
明明儿子也是个精明人，怎么生出来的孙子，却少个心眼似的。
要不是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齐老爷子真想换个人教。
可没办法，儿子死的早，家里就齐天成一个男丁，家业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
齐老爷子只得把东西掰开揉碎，一点点喂给齐天成。
时间一长，明显能看出齐老爷子的疲态。
另一头，林淑绮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在齐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郑元珍这个碍眼的人一走，就剩下上辈子跟她有过节的初云了。
林淑绮觉得初云肯定也看不惯她，有事没事就去找初云，美其名曰替齐天成伺候初云。
初云懒得理她，吩咐丫鬟，只要林淑绮来，直接原路给她送回去。
看林淑绮作妖的样子，初云怕齐琇婉着了她的道，找了个机会，让齐琇婉去孙家住一阵子。
齐老夫人一心盯着林淑绮的肚子，其他的事情一概管的少了。
初云也就有了出门的机会，去了几次布厂，顺便还去看了孙家染坊。
现在孙家有了新的染布方子，省了一大笔成本，利润也随之提高了。
为此孙家还特地降了一波价，同行们笑着看热闹，认为孙家是资金链出了问题，急着用钱。
客户们则是一个劲儿下订单，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孙大哥和孙博文父子表面上装的愁眉苦脸，心底却乐开了花。
他们订单下的越多，孙家挣得也就越多。
孙家的染坊开始忙的热火朝天，在忙碌中，第一场秋雨也降临了济南。
天渐渐冷了，济南却越来越热闹。
下半年商会的活动多，十月中就有一场酒会，专门用来联络交流。
原先的齐老爷子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他觉得有这个功夫，不如找老朋友喝喝茶。
可这几个月里，齐家生意比之前缩水了一小半，加上孙子齐天成又不开窍，齐老爷子只能早做打算。
于是带上齐天成一起去赴酒会，想着让齐天成多认识一些旧交，将来接受齐家生意后，人家能看在旧交的面子上，不至于落井下石。
齐老爷子有很多年没参加过酒会，这次一来，才发现多了很多新面孔。
齐老爷子领着齐天成见了一些老朋友，谈着谈着不免提到了齐家最近的事。
“你们齐家是不是跟姓郑的有仇，不是我说，姓郑的小子可是专门盯着你们齐家的生意抢，像吕家、吴家，可没什么动静。”
齐老爷子听到老朋友这么说，也不由脸色一黑。
“生意人都讲究和气生财，何况我齐家向来以厚道持家，从来没干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
“嗐，那只能说你老齐倒霉。”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笑声中不乏夹杂着夸赞的声音。
“看，那边那个就是抢你们齐家生意的郑老板，年纪轻轻的，倒是很会说话。”
齐老爷子和齐天成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西装革履，一张斯文白净的脸上还带着笑。
这张脸他们太熟悉了。
“怎么会是他！”
齐天成连声音都变了。
“怎么，你们认识？”身旁的人很是诧异。
齐老爷子紧盯着人群中的郑元英，捏紧手杖，声音低沉得很：“何止是认识，天成，你去把他叫过来。”
齐天成朝人群中央的郑元英走过去，眼神复杂，“元英。”
“齐少爷。”
郑元英礼貌的笑了笑，目光越过齐天成，落到了后面的齐老爷子身上。
齐天成没想到郑元英会是这个态度，不过他也能理解。
“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碰见，要不咱们过去说？”
郑元英可不觉得跟齐家人有什么可说的，他嘴角一直挂着礼貌的笑，语气轻慢：“我正跟许老板他们谈生意，就先不过去了，齐少爷要是有什么指教，回头给我下帖子吧。”
齐天成能感觉到郑元英对他的讨厌，可想到祖父还在身后等着，不由叹道：“元英，你不能因为我跟你姐姐离婚了，你就因此迁怒我，我跟你姐姐是和平分手，咱们两家不是仇人，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
郑元英本以为齐天成顶多就是花心薄情了些，现在看来，齐天成还很没脑子。
郑元英脸上笑容消失，冷着脸，满眼厌恶：“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姐姐！”
齐天成一时愣住，好像不明白为什么郑元英会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原本来酒会之前，郑元英就做好了跟齐家祖孙碰面的准备。
可他设想了很多场面，或许齐老爷子会责问他，又或许齐天成会拉拢他，可他万万没想到齐天成一张口就把离婚的事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尽管郑元英不觉得离了婚的女人有什么见不得人，可世情如此，放在男人身上，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女人身上，就会遭受无端恶意揣测。
郑元英没打算这么早跟齐家面对面杠上，但是齐天成太不尊重他姐姐了。
郑元英先向围观的人告了罪，然后指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齐天成，一条条的数落齐家的不义之处。
齐老爷子在远处听不见郑元英的说了什么，只能看到齐天成被说的低下头，四周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他觉得事情不对，连忙赶了过去。
“天成，怎么回事？”
齐老爷子虽然是在问齐天成，可一双带着压迫力的眼睛，却盯着郑元英。
“齐老，都是些年轻人的恩怨，咱们就别插手了。”
“不是我说，齐老你再怎么疼孙子，该严厉管教的时候，就得狠下心，像这样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可说不过去啊。”
“是啊，再怎么说，两家的婚事也是一早就定下的，不能因为人家郑家落魄了，就这么欺负人家。”
“诶，有这样的孙子，齐家怕是后继无人了。”
听着四周明为劝告，实则奚落的话，齐老爷子气的面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随时都要厥过去。
郑家，原来是这个郑家！
齐老爷子到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对方专挑齐家作对。
这是报复！
齐天成和郑元珍的事情，明面上说是离婚，其实跟休了她没两样。
毕竟郑元珍前脚刚走，林淑绮就已经以齐少夫人自居，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两个月。
这也不怪郑元英为什么会对齐家恨之入骨，可齐老爷子想不通，郑家早就落魄，郑元英哪里来的本钱，他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人。
“你，你……”
齐老爷子指着郑元英，想要问清背后的指使者，可血气已经上头，话没说完，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祖父！”
齐天成抱着倒下来的齐老爷子，整个人慌了神。
最后还是商会的会长，叫人帮着齐天成一起，才将齐老爷子送去了医院。
齐家祖孙俩一走，其余人的目光便聚集在了当事人之一的郑元英身上。
郑元英倒是很坦然自若，他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齐老爷子要怪就怪自己的孙子太过薄情寡义吧。
少了一人，酒会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多了一条可以谈论的八卦。
*
齐老爷子还没到医院就醒了，只是人没什么精神，脸还很僵硬，隐隐有点中风的前兆。
“回、回家！”
齐天成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祖父还是这么倔，只能劝道：“祖父，咱们还是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等医生说没问题了，我就带你回家。”
不想齐老爷子十分坚持，一定要回家请家里常用的老大夫。
齐老爷子一辈子用惯了中医，所以对于西医是从来不信的。
齐天成拗不过齐老爷子，只能掉头回齐家。
祖孙俩出门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躺了一个，给齐老夫人吓坏了。
等老大夫上门诊脉过后，给齐老爷子扎了针，然后告诫齐老爷子不可再动怒。
否则，下一次中风的症状不可能这么轻了。
齐老夫人抹着泪，劝道：“老爷子，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天成还年轻，这个家怎么办？”
经过这一遭，齐老爷子也不得不服老，看着落泪的老妻，不免长叹一口气。
“天成，你跟着我学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能上手理事了，最近这段时间，齐家的生意就交给你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孙子齐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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