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天空渐渐阴沉。
初秋的黄叶摇摇晃晃挂在树梢,一阵凉风卷过,叶子便打着旋落在空中,同点点针尖似的雨一般拍在透明的窗户上。
雨越来越大,室内却一直明亮温暖。
“五点半,终于可以下班了!”
一位同事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走人,很快带动其他人停下手中工作,该下班的下班,要加班的也得先去吃一顿晚餐。
时染则是第一时间打完卡,已经在一楼站着了。
加班,不存在的。
门外倾盆大雨,地面湿答答的,凹下去的地方聚集了一方小水洼,稍不注意就会打湿来往行人的白鞋,惹得人无端咒骂几句。
“这天气真该死啊!”
时染也意识到如今她还没有代步工具,这种大雨天兼晚高峰简直寸步难行,还会被淋湿浑身粘腻腻的,不怪有些人不喜欢下雨天。
以前她最喜欢听着雨声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睡觉,实在不愿让一直喜欢的雨平白变成厌恶的模样。
于是她当即决定考驾照,买辆车。
二十分钟过去,手机打车界面依旧显示无人接单,地铁站离公司大约一公里,公交站倒是就在门口马路边,约莫三百米。
时染抬眼,公交站已经挤满了人,倒不如在室内等着。
如果一直无人打扰,时染是愿意等的,只是偏有人要惹她。
时珠不知从哪儿出现,踩着高跟鞋哒哒走着,脚步轻快,甚至急不可耐,直直地冲她走来。
“怎么?无家可归了?”时珠得意,随后朝落地窗外张望着,“我给妈妈打过电话,她会来接我。如果你给我道歉,我就让妈妈勉为其难同意你回来。”
“你有妄想症吗?”时染闭上眼深呼吸,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煞笔还想让她做对照组?
真是蠢得让人窒息。
沈煜也是一样,不愧是男女主,一对卧龙凤雏。不过两人之间,时染还是更喜欢蠢萌一根筋的沈煜。
话说,沈煜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可谓吾辈楷模。
时染上辈子全年无休,这辈子谁逼她加班,谁就是她仇人!
“难道你真的不想回时家吗?你甘心放弃你好不容易找来的富贵人生?你在时家这一个月见识的东西,怕是前二十年听都没听过吧。”
时珠一副看破时染的模样,时染颇为无语,这人说不通!
“说到底,时家不过是三流豪门,靠着先祖的荫蔽才勉强维持如今表面上的繁荣,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稀罕这些,不择手段都要抢来,还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
时染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抬脚离开,和时珠待在一处,她倒宁愿去外边淋雨来得痛快。
时染没有带伞的习惯,一只脚刚踏出大门,裤子上瞬间浮现斑斑点点的圆圈,像墨水滴在纸上,迅速向外扩散,还没来得及变浅,又被洒了一滴墨,周而复始,衣服很快全被浸了雨水。
即使在狂风暴雨中,她依旧漫步。
她看见一辆酒红色豪车,“滴滴滴——”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寻声望去,雨刷器来回摇摆,却追不上雨点在挡风玻璃上扭曲的轨迹,以及驾驶座上面容模糊的时母。
两人眼神相对,时母是征服和势在必得,时染是无惧一切的强大灵魂,针尖对麦芒。
时染突然笑了,举起右手朝车里的人竖了个中指。她缓缓勾起嘴角,无声说道“滚”!
没想到时母突然发疯狂按喇叭,尖锐的声音响彻四周,路人脚步匆匆,也耐不住好奇心扭头看戏。
艾瑞克本来也是秉着吃瓜的心态扭头张望着,没成想看见时染了,当即大喜,健步如飞一路狂奔到时染身边。
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戴在头顶,一手拿着伞却没撑开,快乐地对时染道:“时染,我们能遇见真是太巧了。你也喜欢淋雨啊,也觉得雨中漫步很浪漫吧!”
时染:得!又来一个傻子。
时染强硬抢过艾瑞克的大黑伞撑开,雨伞上边还有劳斯莱斯的标,她问:“你开车来了吗?”
艾瑞克立马回应:“开了,我送你回去!”
他激动地咧嘴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可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说不定时染就松口答应做他的模特了呢。
艾瑞克的小心思时染一眼看穿,两人上车,发动机后启动,街道两边的风景飞速向后略过,时染开口:“别想了,我不会做模特的。”
艾瑞克懊恼皱眉:“哦!时染,你真是个无情的女孩儿,和我那个朋友有的一拼!”
朋友?
时染想到了她的邻居谢明甫,谢明甫亲口说过艾瑞克是他朋友。但谢明甫温柔贴心,完全不符合艾瑞克口中无情的特征。
艾瑞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遗憾。他语气轻松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
时染言简意赅:“景华苑A区三栋。”
艾瑞克大惊,“你也住景华苑A区三栋?真巧,我那个朋友也住哪里。”
时染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你那个无情的朋友不会是谢明甫吧!”
“就是他!”艾瑞克兴致勃勃,“你也认识他吗?”
“邻居!”
“哇!那你可惨了,他这人,看起来高岭之花,其实私底下性格古怪又不好说话,还特别不耐烦,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非人类小要求。”
时染来了兴致,双臂抱胸,好奇反问:“比如呢?”
艾瑞克趁机一吐心中不快,“他不允许除了他和黑球以外的其他活物进入他的房子,黑球你知道吧,就是你当初从屋檐上救下的白色猫咪。”
时染点头。
“我和他认识五年了,从没进过他家。更气人的是,五年来,他从没主动联系过我,从来都是我追着他跑。”艾瑞克说到一半发出感叹,“他何其有幸,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还有别的吗?”时染无法将艾瑞克口中的谢明甫,和邻居那张甜甜的笑脸联系起来。
艾瑞克同情看了眼时染,“作为他的邻居,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多多保重!”
时染完全不信,她不仅进了谢明甫的房子,还进了他的卧室。
车子开到地下车库,时染下车冲艾瑞克道了一声谢谢,发现艾瑞克也下车了,貌似打算和她一起上去。
艾瑞克自顾自走向电梯,完全没在意她,边走边嘀咕:“今天我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就不信谢冷冷还不让我进门。”
时染:……谢冷冷是什么鬼?
两人乘坐同一部电梯达到二十八楼。景华苑户型很多,三栋二十至三十层全是一层两户的构造。
艾瑞克下电梯后直奔谢明甫那边的大门,时染想了想,决定和艾瑞克一起等着,看看邻居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站在自家门口,好整以暇倚靠着大敞开的门,静静等待对面的动静。
许久,黑色大门传来响动,不出时染意外,依旧是猫猫先行。
只是一只白净修长的大手迅速抓住猫猫的后颈,将猫抱起来后,手的主人才慢慢露脸。
时染站在对面将一切收之眼底。
往日里圆溜溜总是带着笑意的大眼睛,此刻向下耷拉着,略显冷漠,黑色发稍浸了湿意,时染猜测应该是刚洗完澡。
谢明甫黑色头发凌乱,却更显得圆领居家服下裸露的皮肤白净,锁骨分明诱人。他漫不经心揉了揉手中的毛团,微微抬眼,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在意,包括他自己,整个人朦胧又神秘。
时染都看呆了。
邻居之前展示给她的一直都是温软无害、积极向上但有点敏感的大男孩形象。陡然变成玩世不恭的厌世少年,她觉得更好看了啊!
本身谢明甫那张脸就绝美,流畅的下颌线收紧,一直蜿蜒到下巴,薄唇淡粉,高挺鼻子上是一双多变的漂亮眼睛。
眼神纯良,就恰到好处中和凌厉的脸部轮廓;眼神淡漠,便为本就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增添几分骇然的气势。无论是哪一种,都极具魅力。
就如同此刻,谢明甫才刚一抬眼,便看见艾瑞克后面还有一个人。
他眼神变得慌乱无措,抱着黑球的手骤然卸力,黑球喵呜一声从他怀里扑到地面,撒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到时染脚边打转。
那眼里的无措莫名让时染难受,她不想看见谢明甫露出这种表情,尽管有一种别样的脆弱美感。
抱起黑球,时染走向对面,笑道:“好香,你在煮晚餐吗?”
谢明甫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我煮了火锅,想邀请你一起吃。”
“好啊,我换身衣服就来。艾瑞克一起吗?”
艾瑞克:!!!
还有这种好事,他只是想先进门而已,没想到晚餐都安排上了,忙点头,对谢明甫投去期盼的小眼神。
于是谢明甫领着艾瑞克进门换鞋,拿出一套还未穿过的衣服递给艾瑞克,让艾瑞克在客房的浴室自行清理。
并且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衣服不用还了。”
艾瑞克兴奋地在浴室开演唱会,直到一阵敲门声打断他,他听见谢冷冷站在门口,语气不明。
“你为什么和她一起回来?”
她?
哦,时染啊。
“外面下大雨,我恰好路过送她,顺便过来看看你,嘿嘿嘿。”
艾瑞克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回应,毫不在意继续放声高歌。
谢明甫以手抵住额头,横躺在客厅沙发上 ,沉默的氛围和浴室的吵闹完全割裂。
时染应该不会和艾瑞克有什么?艾瑞克不是时染喜欢的类型!
不行,他要去对面探探情况。可是他以什么理由过去呢?
理由?猫猫!
时染把黑球抱回去了,他借着黑球的名义顺理成章。
谢明甫起身整理衣服,忐忑地向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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