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极其丑陋的布娃娃，圆木片做的眼睛已经掉了一只，嘴巴的地方也开裂了，露出里面一团白色的棉花絮。
真的，也就是我。
白清宁心里暗叹，然后伸手大大方方拿了过来。
那一瞬间，仿佛他被骤然拉进了那个万鬼同哭的漩涡，所有的哭声喊声在他耳边猝然放大，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人的哭嚎声，风一样的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白清宁拿着布娃娃，没有扔。
他听过太多，也听过太久，从一开始的不适，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一只手从他眼前拿走了布娃娃，所有的哭声骤然停止，小女孩站在面前看着他。
“看来你没有撒谎。”小女孩笑了笑，“幸好哦，你没有撒谎，要不然你可惨了。”
白清宁适时颤声道：“什么……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要是骗我的话，我就——”小女孩猛地凑了上来，那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离他的双眼不过一指远，他甚至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他现在不大想知道，以这个女孩的身量，是怎么做到这个动作的。
一定很恐怖，希望一边埋伏的东岸小弟子们还能撑下去。
“吃了你。”
话音未落，她又站了回去，乖乖端着布娃娃：“跟我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
“送你出谷。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哦，你以后不要来了。”小女孩转过头，“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幸运了哦——”
白清宁眼睛猝然一眯。
小姑娘左脚在踏入法阵的一瞬间发现了不对劲，但为时已晚，金色的法阵冲天而起，强悍的灵力照得整个山谷仿若白昼，小女孩在这流光溢彩的背景下，转头诡异地拧了一下唇。
“你骗我？！”
尖啸声穿透耳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被她一把甩了出来，白清宁下意识抬手挡，贺南初给他的那把折扇骤然蹦出，替他实打实拦了一把那小姑娘扔过来的东西。
下一刻，一旁房子的门窗猛地大开，贺南初玄色的衣角不过一闪，凶悍的长剑划过炫目流光，自上而下落入阵法中央，将那小姑娘死死按在了法阵中间无法自拔。
贺南初匆忙间递给白清宁一个眼神：“你没事吧？”
“扇子……”
“不用管！”
小姑娘怒极，屈指成爪，瞬间长出了坚固如剑的长爪，在暴怒之下，居然真的将那法阵掀起一角，宋渝和沈彦也在这时果断出手，可谁都没想到那小姑娘动作实在太快，短短一个瞬间便挣了出来。
她似乎很讨厌修真界的人。
这是混乱之下，白清宁发现的一个细节。
小姑娘长爪不带余地砍过沈彦和宋渝的长剑，然后掠过那些灵力低微的小仙君，和这里灵力最高的贺南初对上时，她的怒气也爆发到了顶点。
灵力越高的她越讨厌。
长爪和贺南初的剑锋交接，贺南初微微勾了勾唇角：“小丫头，我们谈谈好不好？”
“骗子！一群骗子！！”小姑娘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疯狂地往贺南初的长剑上招呼，动作间几乎都要划坏了贺南初那一身考究的衣服，又被贺南初行云流水一般地避开。
“别这样，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之前都避而不见。”贺南初横剑挡在身前，笑意盎然，“真的，为求你一面，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
小姑娘闻言怔了怔，随即阴恻恻一笑：“是啊。”
下一刻，她双爪猛地劈向贺南初，就在他不得不全力一挡的时刻，那女孩身形却如同游龙一般一闪，与贺南初擦肩而过，目标直指站在一旁的白清宁！！
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法阵之内，白清宁确然在不留神中成了落单的那一个。
他站得太偏了，现在要指着任何一个人出手拦她都不可能，更何况这姑娘已经进入了暴怒，那群人里也就只有贺南初能勉强挡得住，沈彦和宋渝都只能往旁边稍稍。
老老实实挨打还是冒着风险抗下这一击。
电光火石间，就在白清宁和那小丫头对上的一瞬间，他反手死死压住了那缕挣扎冒头以求自保的魔息。
不行，他还不能……
白清宁紧紧闭上眼。
算了，死不了。
“刷——”
那一瞬间天地都静止，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洞穿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骤然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脑袋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那利爪森然的尖还露在他的眼前，只是带了一片模糊血色，再往前是贺南初那身玄色衣衫，此时此刻因为血色蔓延而洇了一片。
在所有的不可能中，他用他的血肉之躯为白清宁创造了一个可能。
贺南初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被贯穿了的右肩，就这样还能笑得出来：“小丫头力气不小啊，真凶。只是再凶也要找对人，冲我，别冲他。”
“贺掌门——！！！”
他这一伤几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愤怒，本来被之前景象吓到的小仙君们都开始不管不顾起来，那一剑挥得又准又狠，直接把那利爪从中劈断，白清宁踉跄着抱住了贺南初。
贺南初连忙嘱咐：“抓活的，别弄死了，白浪费时间！”
“你别说话了。”白清宁开始从身上找药，“别动，我帮你把……”
“你冷静些，你冷静些。”贺南初靠在他身上，鲜血都染在了他的白色衣襟上，贺南初用手指抹了抹，“你冷静些，我没见过你这样。”
白清宁也没见过自己这样。
他手抖得很厉害，从来都很有章法的那双手第一次不是因为装的而带了些慌张。
贺南初看着他找药的动作，又笑了。
“你怎么还笑？！”
“我没见过你这样，还挺好玩的。”
“这种时候你还能觉得好玩？”
“真的，小白，你别急。”白清宁手悬在那断了的利爪上，纠结半天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全然不见杀老魔尊时候的快准狠。
最后还是贺南初拉着他的手一起放在了利爪上。
“动作利索点儿，”贺南初的唇擦在他的耳畔，这时也顾不上痒不痒了，“那样我就不难受了，你也别难受了，没事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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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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