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棠见祝染气得脸都红了,心里更开心了,她放下碗筷朝夫子走去,吓得夫子往旁边躲了躲了。
“老头,呸!”她扭过头拍了下嘴,又回过身来笑嘻嘻道,“老师,我也赞同韩夫子的说法,但我认为,君子既得学杂艺,也得会杂艺,其中农学尤甚。
就比如我哥哥他们,若他们考中了官,往后是要去地方历练的,尤其是当了县令,得劝课农桑,如若不懂粮食种植,又怎能明白百姓之辛劳呢?若不能明百姓之苦,又如何劝课农桑呢?
你说对不对,老师?”
夫子本是忍着性子听她讲完,可不曾想,还真让她谈出了些见解来:“确该如此,粮为民之本,因此圣上才如此注重农事,四姑娘所言极是。”
“唉唉唉!”祝棠大手一挥,“叫什么四姑娘,多见外呐,您以后管我叫棠棠就成。”
“四姑娘身为女子,心性豁达,性格爽朗,不怪乎如此招祝夫人喜爱。”夫子赞赏地点点头。
祝棠佯装害羞道谬赞谬赞,却回头又给了祝染一个wink。
小样儿,小白莲你还嫩了点。
她不打算跟祝染多纠缠,气气她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搁心里自己还难受。她转过身朝夫子走近,继续和夫子唠嗑:“老师,您来祝府教书,还要教我们这些小女子,您不觉得委屈?”
夫子有条不紊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孔夫子说,有教无类。”
“可孔夫子的有教无类可包括小女子呢。”祝棠道。
夫子娓娓道来:“家和国密不可分,家中又是由夫妻二人共同组成的,女子之教育不可谓不重要。”
“您这觉悟太高辣,您过来,我跟您有些事儿商量。”祝棠伸手邀夫子出门。
夫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她出去了。
“您看啊。”祝棠的手搭在夫子肩上,“我一个小女子,什么都还不会,如何能撑起一个家庭啊,您和我爹熟,又是他长辈,您帮我去说说嘛,我不想那么早嫁人。”
“哈哈哈。”夫子仰头大笑,“你这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原来与老夫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
祝棠叹息一声,无奈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您说我这么跳脱的一个人,能有婆家喜欢我?那我得多惨,多可怜呐。”
她瘪着嘴,已经尽力在装可怜了。
夫子却笑:“罢了罢了,这本是你家私事,但我既然与祝夫人是世交,又确实喜爱你聪慧,便帮你去说一说,至于成效如何,可就赖不得老夫了。”
“行行行。”祝棠立即喜笑颜开了,她拍了拍夫子肩,“老师肯与我说话,便已经是极好了,多谢夫子。”
她站远了一点,对着夫子深深鞠了一躬,又是一阵笑声传回吃饭的小厅。
厅内,三人心思各不相同。
祝染将唇咬得像要滴血一般,她不知道从前如此不学无术的祝棠,怎就如此这般学富五车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祝林则是感叹一句:平时吃喝玩乐非得拉上他,结果自己偷摸在人背后学习?太过分了!
祝柳最为镇定,但心中也是起了波澜,祝棠此人定不是他想的那般废物无害,莫不是以前都在扮猪吃老虎?他以后要更加谨慎了。
祝棠却是不知道几人想法,只有祝林哀怨地向她投诉一句:以后不和你玩了!
她看着祝林气呼呼地跑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开心的是,夫子的话好像奏效了?反正她爹最近没来找她,让她去成亲了。
烦恼的是,要到中秋节了,又要见到她那喜欢催婚的爹了。
她穿了身中衣,开着窗户坐在冰凉的地上,哀愁地看着天上的月光。
“小姐,快些起来,小心着凉。”小喜推开房门进来,若以前她定不敢对祝棠“指手画脚”的,可她近来发现小姐脾气好像变好了?
祝棠叹了声气,她就是想着凉才坐地上的,可惜她这样搞了好几天,就是不生病,还吃得下睡得香。
不是说原身身体不好吗?怎么她感觉自己这么结实?
“罢了罢了,睡了睡了。”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稳稳当当朝床边走去。
第二日,果不其然又是健健康康的一天。
今日是中秋,温热的太阳下是暖暖的风,老太太早前说好了今儿要去庙里,小喜便一早叫醒了祝棠。
“小姐,老夫人特地吩咐了,今日是去烧香,叫你穿得素净些。”
铜镜前,小喜轻轻拢起祝棠的长发。
祝棠迷迷瞪瞪看着镜子里自己歪曲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原身本就不是明艳类型的,却偏偏爱穿得花里胡哨,总有种小孩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身后的小喜却是被她的叹息给惊到了,谨小慎微道:“小姐,奴婢可是手重了?”
“没没没,你梳你的,今日就弄简单些。”她摆了摆手,任由小喜摆弄,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可以出门啦,她原地转了一圈,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层层飘动,上头还绣着海棠花的暗纹。
她摸了摸头上簪的小花,朝门外走去。
行至前厅,所有人已在此聚着了。
她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祝柳,他挺直着个背,负手站在那儿,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他今天怎么也穿了件白色?
祝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有人先瞧见了她:“棠棠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
是林氏,她朝林氏小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嫂子也好看。”
林氏笑着点了下她的眉心:“你与你三哥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今日都穿的月白色。”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了过来:“果真是龙凤胎,真是心有灵犀,瞧着长得还真是有两分相似。”
祝棠朝说话之人看过去,她在脑中搜寻了会儿,此人正是祝林的生母,祝家二房的夫人秦氏。
“二婶这是打哪儿看出来的,我却觉着自己跟哥哥不像,你瞧他轮廓分明的,再看看我...”祝棠说着,朝自己鼻尖和嘴唇看去。
林氏忙上前道:“二婶估计是你们瞧着皮肤都白,不过双生子也有不像的,又不是没见过。”
“正是正是。”秦氏笑道,她今年约摸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酱紫色,面宽眼阔,瞧着是个好说话的。
祝棠正要接话,却被屋里秋红的声音给打断了:“老夫人起了,叫夫人小姐们一起去厅里用膳呢。”
众人齐声应是,自觉按辈分朝厅里走去落座。
老太太坐在首位:“好些日子没出去了,今个儿天气好,带你们出去走走,早上都多吃些,中午要去庙里吃斋饭,恐你们不习惯。”
众人又应是。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朝祝棠看过去:“棠姐儿今日这身倒是素净,看着颇有些贵女的模样了。”
“我便说棠棠有长进,前两日夫子还来夸了呢。”林氏牵过祝棠的手,轻笑道。
老太太也笑着赞同。
饭后,祝府女眷上车,男子们乘着马跟在马车两旁,祝棠从车窗伸出头去看:“哇,我也想骑马。”
“姐,你出来,我带你。”祝林打马靠近,弯下身看着她。
祝棠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不和我玩了吗?”
“那都是气话,嘿嘿。”祝林不好意思道。
“行了行了,快坐回车里来,这般成何体统?”林氏在后头拍了拍她。
她与祝林打了声招呼,回到车中了:“嫂子,你还有身孕呢,能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吗?”
林氏摸了摸肚子,甜蜜道:“我这孩儿很是乖巧,没怎么闹腾过,况且也过了头三月了,大夫说胎像很是稳定。”
“那便好。”祝棠肩膀抖了抖,她总是有些怕这种大肚子。
“瞧瞧你嫂子都要做母亲了,你呢,连亲事都没有眉头。”一旁的老太太道。
祝棠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了。
老太太道:“你让夫子来与我说项也无用,亲事迟早是要定下,我也知晓你脾性,最多定下后,再多留你两年罢了。”
“五姐儿也是。”老太太看向秦氏,“你是她嫡母,应当由你来操持她的婚事,棠姐儿也要订亲,你过来一起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是。”秦氏低着眉眼道。
老太太又看向祝染:“你虽是庶出,但也是我祝家的血脉,祖母也会为你挑一门好的亲事。”
祝染也低着眉眼应是,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的裙子,看起来很是水灵,祝棠看了她两眼,没多说什么,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朝寺庙里去,一路上都是行人,时不时有打马而过的少年,爽朗的笑声让人心情也放松下来。
“棠棠,在瞧什么呢?”林氏转过头与她一起看。
祝棠随口答道:“看帅哥呢。”
“帅哥?”
“就是美男子。”
林氏心下了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窗外飞驰而过的马上坐了一位红衣少年郎,像是在哪儿见过,她不记得了,但已将此人的样貌给记住了。
窗外一直默默跟着的祝柳也看了过去,他未见过此人,但看着架势也必定是权贵人家,他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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