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身为妖尊之时，季吟澜稍稍动动手指，修为再高的妖都能现出原形。
但她现在这具身体，显然够呛。
若不是但她活了几千年，如今连只小小的鲤鱼妖也能将她糊弄过去。她乃堂堂妖尊，现在才看出这于浔其实是只鲤鱼妖，着实有些汗颜。
这其中还有她一半是她蒙的。
若不是见到这洞中鱼尾纹理的石凳，再联系到于浔庭院门口的两个鲤鱼石像，她真的不知道于浔的真身是什么。
于浔一脸震惊地看这季吟澜，被戳穿得如此彻底，很显然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她整个人顿时有些蔫，警戒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何人？”
不过是被猜中了身份而已，季吟澜见她秒怂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这就怕了？从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妖。”
真是给他们妖妖丢脸。
“我是何人？”她轻轻抬眸，“我叫季吟澜。”
于浔皱了皱眉，“没听说过，凡人？”
季吟澜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于浔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是正常，从前她身为妖尊，身边之人都称呼她为“尊主”，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陆离在哪。”
于浔冷声道：“别想了，他已经死了。”
季吟澜有些恼火，但不知对方底细，她不会随意动手。
她伸出手在掌心中化出一只蓝色的灵鸟，这是用她的精魂幻化而出的寻灵鸟，玲珑剔透，似明似灭，可以寻着气息辨别要找之人所去的方向，那寻灵鸟在半空中煽着翅膀徘徊了几番，便朝着石洞的暗处飞去。
季吟澜正要跟上前去，却被于浔一把拉住。
“千万不能过去，去了可就没命了！”
季吟澜抽回手臂，“一只害人的妖，还会担心我没命？”
“我是认真的，真的会死人！”于浔的音量高了几个度。
季吟澜灼热的目光中暗流汹涌，于浔下意识地不敢和她对视，低头沉吟片刻，终于作罢，落落开口道，“确切地说，那边都是死人。”
她摆了摆手，干脆坦白，“算了，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这里从前是个风水宝地，我也确实是一只鲤鱼妖，借着这里的灵气修成了人形，谁知忽然有一天，一股很强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破了这个地方的灵脉。”
“玉山地处人界与鬼界的交界地带，但这里原本有结界封印，两界并不互通，谁知那股力量将结界破了一个洞，鬼界的鬼魅不少都逃到了这里，那条河是忘川的支流，名为零丁河，这里的鬼魅都是些孤苦无依的鬼魂，他们长年的寂寞无处发泄，便逼我替他们寻找可以附着的躯体，去外界散散心。以我的修为，没法和他们敌对，我也是迫不得已，才……”
她话说至此，对自己所作所为愧于开口。
季吟澜冷笑，接过话来，“所以你就引诱那些村民，说是玉泉可以治病救人，其实是用他们的身体，帮地狱里的鬼魅借尸还魂罢了。我说呢，刚进城的时候觉得那些人都怪怪的，还都晚上出来，原来是一群小鬼。”
“是借尸还魂，不过你都说了是‘借尸’而已，那些村民原本就是将死之人，救不活了，我这也不算害人。”
季吟澜反问：“照你这样说，整个独幽城的人都是将死之人了？”
于浔重重点头，“我没说谎。之前这里起了瘟疫，无药可医，整个独幽城都因此遭殃，为了殃及这附近的百姓，据说是什么金门山玄虚派的长老，便将这里封印了起来，让这里的百姓自生自灭，所以这些人不过是被人界抛弃的牺牲品，鬼界能收留他们，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
收留？福气？季吟澜觉得可笑，“不过是那些鬼魂被禁锢太久，想要满足内心的**才利用这些无辜之人的躯体罢了，说的这么好听哄谁呢！我问你，那陆离呢，你哪只鱼眼睛看出他是将死之人了？”
于浔坦白道：“这……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的一点点私心，”
她对此含糊其词，但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季吟澜一眼便能看穿，心中徒增一阵酸味，谁让陆离长得那么俊朗，谁不喜欢？谁不想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于浔微微低了低头，继续说着，“但现在已经晚了，算时间，他一会儿就会出来，但出来之人，应该已经不是你口中的陆离了，而且你是活人，无法进入鬼界，陆离方才喝的那碗汤，其实并不是什么护心汤，而是融了鬼魂之气的忘川水，人喝了相当于有了一个路引，就能进入鬼界了。”
她挡在季吟澜面前，一脸诚恳。
季吟澜颇有些不耐烦，“闪开。”
于浔觉得莫名心虚，季吟澜明明没怎么着她，但身上却莫名有一种强大震慑力，让人觉得不敢冒犯，与之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有种低声下气的感觉。
想当年妖尊在世时，气场也不过如此了吧。只可惜她资历不够，当年只能远远地望着妖尊的一个背影，不想世事难料，现在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于浔乖乖让开，季吟澜一个飞身来到洞口深处，一道光晕结界将她拦住，那上面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窟窿，泛着粼粼绿光，明明是清透的光，却丝毫看不到对面的景象。
她尝试发力失了好几次，都没能破了这道结界。
冷静片刻，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草率了。
看来于浔没骗她，没有通行证，鬼界她是进不去的。
从方才那番话来看，这小妖精心中还存有几分善念，只是初成人形，缺乏教导，三观懵懂导致善恶不分，才走了这条歪路。
季吟澜想起了方才于浔说的话，这个窟窿应该就是她口中那股很强的力量造成的，看来这事还得追本溯源，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她转身，问于浔，“那股很强的力量，是什么？”
“喏，”于浔伸手指了指，“就是那把剑。”
季吟澜寻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她右侧，光线暗淡的石壁之间，一把金色长剑泛着隐隐幽光，深深刺入山石之中。
于浔一提起这把剑，就开始发牢骚，“也不知道是哪里飞来的凶剑，居然能够穿过忘川，破了这人鬼结界，若不是它，我又怎会被那些鬼魂逼着做违心之事？”
季吟澜听得身子一颤，目光一直停在那把意外飞来的“凶剑”上。
不好意思，这个……
是本尊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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