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惊蝶

梁矜脚步虚浮,她现在才恍悟自己处在危机四伏的境地,她正和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内。

周围是坚硬的玻璃,野外群山环绕,如同牢笼罩住了梁矜。

她是怕的,像沈颂年这样的人从来都是要什么得什么,更遑论他掌握着实权的叔叔。

梁矜的家人只是南方小城里的普通人,对政治法律体系一概不懂,而在梁矜上来燕京大学之后,那些书面上的职务和名称才从白纸黑字变成了人,而他们也只是众多法律世家的一员亲戚。

沈泽清背后的势力能让他做到什么地步,梁矜猜不到,她不过知道一条绝世公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用为自己的过错买单的。

“你害怕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震动,梁矜恍然抬头,色如清雪的手指勾着一根细细的香烟,还是宝蓝色的烟嘴,用来过渡的装饰金线真实得晃过金属的光泽。

沈泽清偏头,黑发遮住眉眼,指尖的打火机窜出一小簇火苗,照亮了手背盘结的青筋,那颜色像是春水浮翠。

怎么能不怕?

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人心有企图,想要梁矜做他的情人。

“沈先生,请您自重。”梁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您是沈颂年的叔叔,不该对跟侄子一样大的女孩说这样的话。”

手机就在口袋里,梁矜却没有勇气触碰。

明若晨星的眸子满是惊慌,沈泽清的手里好似抓住了一只鲜活的蝴蝶,在他手掌心里扑棱着翅膀,只要用哪怕一点点力气,那只蝴蝶的翅膀就会被他折断。

多有诱惑力的掌控,哪怕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做到。

沈泽清的目光阴深深,如同一轮圆圆的明月和墨黑的夜,又亮又阴,“你觉得我的年纪太大了?”

戏谑的口气,梁矜听得不舒服。

小姑娘怕是没见过有钱人找情妇,沈泽清和梁矜这样的年龄差算得了什么。

沈泽清不觉地抽着烟,呼吸间,火焰燃尽了一大截香烟,味道浓烈。

梁矜背着大门,脚尖前方是雪白的地毯,他们隔着整间房的宽度,仿佛是隔着万重远山。

烟雾缭绕明明近在咫尺,她连沈泽清雾蒙蒙的眉眼都要看不清了。

是不是在沈泽清眼里她梁矜是在无理取闹,她就应该欢天喜地答应他才对,不然他说出这么轻佻的话,为何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沈泽清,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对我的赏赐?我不过是一个穷学生,仗着有几分漂亮。”梁矜用力深吸几口气,方才席间喝的葡萄酒顺着血液流淌,酒精燃烧,她的脸越发红了,“你怎么能让我当你的情妇?”

她提条件,他贪图青春和姿色满足梁矜的条件,明明白白的利益交换,说难听点就是**交易,梁矜什么不明白。

梁矜艰难地质问,喉咙干涩得发胀,这样难听的话从她一个京大中文系女学生的口里说出,说得眼眸里积蓄了泪水,可怜至极。

烟草夹在指尖,徒劳地冒出袅袅青烟,沈泽清慢条斯理起身,昂贵的衣料摩擦,显得有些仓惶。

“怎么会?”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声音压到最低,轻柔的,抓不住的,一飘就散了。

怎么不会?看沈泽清熟稔的口气,他这种身份,情人会多到数不清。

男人的恶劣,梁矜清楚不过,她讨厌这种恶劣,这种恶劣找上自己让她恐惧。

“别说这种难听的话,我不跟人做钱色交易。”沈泽清的手垂下,烟灰雪花般抖落进琉璃烟灰缸里,“我有几分真情就能拿出几分诚意,我说的在一起是正式的交往,不是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本来就比自己年轻还是学生,沈泽清不能让梁矜成为学校舆论的众矢之的。

真情?梁矜想笑,“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沈泽清见她哭得可怜,忍不住想告诉梁矜让她别哭了,此时伸到一半的手又退回到腿侧。

他若是没有真情,那份礼物就不会是沈泽清一笔一画写下的《兰亭集序》,他大可跟送万乐菱生日礼物一样送给她钻石项链,可沈泽清记得她说过喜欢自己写的字。

梁矜吸吸鼻子,即使是沈泽清解释清楚了,她也不觉得沈泽清就是一个好人,因为毕竟还是对她图谋不轨,不过是换了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炽热的温度攀爬上雪白的指骨,沈泽清面不改色地将香烟压灭,一根烟他只抽了小半部分。

阴天飘落了雨丝,冷意涌进空旷的房间,挤压着梁矜,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好冷。

“梁矜,我想请你好好考虑,这话早晚都有效。”

沈泽清踩着地板,他看似放了梁矜一马,听到后面发觉这人还是紧追不放。

梁矜没注意到沈泽清话里的危险,她面色疲倦,削瘦的身体战栗,泪水干涸在眼眶里,弄得一双妩媚眼睛水灵灵。

沈泽清停在梁矜身边,他低头俯视到她的头顶,黑色的柔顺发丝直直地落在肩头,散发出隐秘的香味,女孩子的后背几乎快要抵到冰凉的黄花梨木大门上。

摩擦声放大了梁矜耳边,她惊讶地仰视着沈泽清,矜贵清雅的五官称得上震撼,青山远黛不及。

脱下的西服外套气味馥郁,浓烈烟草味道只余淡淡,衣袖脱落,深色的法式宝石袖口映着洁白的衬衫。

沈泽清的肩膀宽阔,衬衫轻薄,贴着肌肉纹理,动作间蕴藏着迫人的力量。

梁矜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慌忙地敬而远之,手条件反射般将衣服送回他手里。

隔着西服外套,梁矜的手放在了沈泽清的手上,鼻尖香气惑人,水葱似的的手指一弯摸到底下男人结实的手掌,契合了手骨的弧度。

梁矜的手一缩,吓得抱住了自己,手指却仍然有沈泽清衣服纹理的细致触感。

沈泽清的臂弯搭着衣服,藏在西服下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像是墙上爬山虎幼嫩的细丝。

梁矜定了定心神,“不用,我不冷。”

她在自欺欺人。

画意无明偏着眼,春光有路暗抬头。

梁矜此后再不想见他,只求各自安好。

包厢内,万乐菱的生日会到了切生日蛋糕的最终环节。

梁矜匆匆赶到,扯出一抹笑意说:“乐菱,生日快乐。”

“谢谢。”万乐菱叫她过来,仿佛沈泽清的礼物是个小插曲,桌上的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

“梁矜,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冷了?”万乐菱一看外边还真下了春雨,雨水沾到玻璃,一片凉意。

梁矜摇头,她接过比人递来的生日蜡烛交给万乐菱,“给你,要点蜡烛了。”

有人关上了灯,窗外天气阴沉,房间内每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昏暗的阴影,打火机轻微的一声响,蜡烛点燃。

蜡油融化,亮着橙黄色的光,照着梁矜沉默的侧脸。

众人歌唱着生日歌,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万乐菱的头发上别着钻石头饰,熠熠生辉。

蜡烛吹灭,房间又重回光明。

万乐菱给梁矜切了一块蛋糕,她却心不在焉地吃着。

梁矜显然没接受沈泽清的礼物,沈颂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罗书语开心地吃着蛋糕,那东西怎么想也不是给梁矜的,肯定是张明晗搞错了。

现在,她瞅见梁矜手里空空如也,罗书语心情良好,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沈颂年可不认为张秘书能干出送错的蠢事,在他看来,梁矜就算是不厌其烦也要将礼物还回去,难道她就这么讨厌自己,讨厌到自己叔叔的礼物都不肯收。

沈颂年郁闷地干掉一杯酒,梁矜没收过他的礼物,无论是什么东西梁矜都不肯收,他感到挫败。

生日聚会结束,大家都从包间里出来,梁矜落在了后面。

“梁矜,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酒气,梁矜心头一跳,宛如惊弓之鸟。

沈颂年拦住女孩的去路,述说的声音藏着委屈。

梁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沈颂年的个子高大,长相俊朗,眼周布着红色,难过不言而喻。

“我跟你说过来,我们只能当朋友。”

“朋友? 梁矜,我喜欢你。”沈颂年梗咽道:“你难道就没动过一点心?”

梁矜转头,她无从面对沈颂年,面对他就像是看见了沈泽清,两人相似的些许长相让梁矜感到吃不消。

“你喝醉了,不要说胡话。”

“你总是当我在说胡话,”沈颂年深情款款,“可是,梁矜我对你从来只有真话。”

梁矜越过沈颂年,手腕被人拉住,烫人的温度不断传递,“放手,沈颂年,你放手。”

见她这副怕被人看到的样子,沈颂年昏沉着脑袋,赌气似的说:“我不放,我放了你就走了。”

“我说最后一遍,你再不放手,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梁矜说得坚定,沈颂年眼睛酸涩,他没想到她的心能那么狠。

撤出自己的手,梁矜揉了揉手腕,走廊里寂静无声,脚步走得利落,毫不留情。

梁矜的心如乱麻,同一时间内,她在两个男人中为难。

如果不认识沈颂年,自己就不会碰见沈泽清。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好的,梁矜相信自己能平安地毕业,平安地去在有限的规则内改变独属于她的人生。

世间如此辽阔,梁矜要做远行的鸟。

身若白云任卷舒,天涯海岸,自在无拘。

画意无明偏着眼,春光有路暗抬头。出自《牡丹亭》

身若白云任卷舒,天涯海岸,自在无拘。出自《一剪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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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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