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药啊。”程思绵将研磨好的药粉,慢慢倒进小罐子里备用“它毒性不强,不过可以让人变笨了。”
说着,看向赵观棋认真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这药会让越聪明的人,变得越笨。”
如此近的距离看向他,程思绵的心内莫名一窒。他本就是美男,长相也丝毫不逊于冠绝京城的那两个皇家子。肤如凝脂,毫无瑕疵,鼻梁高挺,薄唇红润,微乱的青丝下两只白皙的耳微微泛红。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像不可测深渊一般,只是这时望去,只觉他的双眸都十分清亮,只看一眼就像要沦陷,让人神志不清。
说完觉得有些不妥,她默默将自己的杌子搬离了他几分继续配药。
赵观棋似笑非笑道“还没听闻过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毒药呢,倒是十分神奇。”
“你当真一点都不精通百毒谱吗?”她很认真严肃的望向他“赵公子。”
赵观棋微扬的嘴角慢慢平复,很认真的回答了她“不精通。我对毒药几乎没有涉猎。”
“为什么?”
“你可以问我别的,这个疑问,我今日不能回答你。”
程思绵垂下了脑袋继续做手上的事,月奴围过来依偎在她的脚边,闭着眼睛打呼噜。
“这只猫聪明么?要不这药先拿它试试?”
赵观棋看着这只黑猫,半开玩笑。
月奴听见了,十分愤怒,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要朝他扑咬过去。
“能听懂人语,果真聪明。”
程思绵摇头,摸摸月奴的脑袋,将它拢了回去“你可别打它的主意,它可是能陪小扇练剑的家伙。”
又道“这就是一味普通的药剂,您曾经可是我师父,少装糊涂了。我还是想知道关于姚文清的事,你能给我多说一些吗,不愿透露就当我没问。”
赵观棋坐直身子,很自然的伸出细长的双手烤起火来“这可以说。你知道余启良么?”
“知道。”
赵观棋点头,继续道“他在京城开的赌坊出了问题,这事情如今闹到了万楚皇帝耳朵里了,就是姚文清闹的。人犯了罪就要受牢狱之灾,罪大恶极的要么永受牢狱之灾,要么隔日处死。余启良私自调了许多死囚进了赌坊,玩互博。他这可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权威和法条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余国舅直接无视法度,你说可不可笑。”
程思绵双手环膝,静静听着,只点了点头,附和道“可笑。”纵然她互博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当中牵涉得太多了,余启良的野心和能力实在搭不在一起。很多东西同你个女儿家说了你也是不明白的。你要是关心这姚文清的生死,那就不必多虑了,这小子是个有头脑的。他一插手,如今在我们手里,还多了余启良卖官贩爵,中饱私囊的许多证据。且你切记,你如今不是苏家嫡女了,你是太傅府的千金,是万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姚文清也不可以。”赵观棋十分严肃的叮嘱,生怕这如今的程娘子,一时感念,找到姚文清去做了什么傻事。
可他错会了程思绵,对于她而言,很多事想开了也就放下了。过去无可挽回,她已然无法改变家族败灭的事实,她只做接下来能做到的事。更不可能去找姚文清做出什么来,不过是因他是父亲的门生,让她生了一种这世间不只剩她孤身一人的美好错觉罢了。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赵公子你也太不放心我了,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信任感的。”程思绵仰脸微微笑着。
他当然想放心她,如果可以,甚至不想和她再有交集,可命运恼人。他就像是中了无解的毒,从遇见她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除了仇恨,似乎又多了什么,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对于轻罗小扇,她们也陪伴过他,给过他温情,他可在心里将她们视作妹妹。起初,他是想将她也做妹妹看待,可他的内心中却总生发出别样奇异的情愫来。
他试图推远她,可他的身体灵魂却仿佛为她而生。让他产生难舍难分的错觉。他甚至想到,是不是幼时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他下了毒蛊了。
他的心渐渐迷乱,不禁暗暗握住手心,让自己清醒下来,轻声隐忍问道“那你信任我吗?”
“我自然信任你,就像你说的,你不会害我。”程思绵干脆回答道。“我们是同气连枝,我离了你,又能做什么呢。我只盼早日结束在临京的一切,去重新开始。”
程思绵满心期许的说完,然后看向赵观棋,询问他的打算“你呢,赵公子。你心中有什么愿景。”
未等他张口回答,她双手捧住下巴继续笑说道“我猜,你想封侯拜相对不对?等你帮助誉王做了天下共主,丞相之位定然就是你的了。”
听了她这个说法,赵观棋并没有否认,只是浅浅笑着。“嗯,或许吧。”
她适才燃亮的眼睛里又恢复了黯然“之后呢,站在权力之巅。真的会快乐吗···终日惶惶不安,左右忌惮。或许真如你所说,我只是女流之辈,根本什么都不懂吧。”
不,他多想告诉她,她说的对极了。他并不渴求权力。如果可以,他也向往重新开始,可,他真的还有回头路可走么。
“那就这样说好了。”程思绵也直起身子来“等结束这里的一切,你做你的王侯将相。我呢,就回江淮去,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但是最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反悔,你要助我查出我父亲参与谋反之事的真相,若是冤案,我要你们在天下人面前为他昭雪。若是,他,真的做错了,那我也不再纠缠。还有,你要恢复我之前的相貌,我以后要以真面目示人。”
“好,我答应你。”他不假思索,等她说完,立马答应,毫不拖延。在她面前,她说的什么,他几乎都是这般的,不受控制的,只想纵容。
那一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曾经总是互相猜忌,试探的两个人,围着小小的火炉子,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说了很多的话。过了这一夜,第二日,便是新的一年了。
那天夜里,赵观棋没有回赵宅,程思绵不知道他和程渊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听他说,自打上了临京,每年的岁除夜他都是在程府过的。
他们都想象得到此时的临京城的盛大热闹盛景,但他们只是聚在一起,平平和和共同吃了晚膳,共饮了几盏热酒。或许,没有家的人,都是不喜欢过这样的节日的。
新年的第一天,程府就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皇后娘娘作保,竟为了丞相府大公子到程府说亲来了。
那大红的旨意,在程渊手里甚是烫手,他接过来险些丢掉了。颤巍巍的做出一番大家长模样来,将程思绵护在身后。
“我家思绵刚上京城来,才陪了我这老头子没几天,嫁甚子人?不嫁。烦请女使回去转告皇后娘娘,她的心意我程渊领了。虽说老夫足不出户,可那丞相府大公子“美名远扬”,老夫还是略有耳闻的。除非我老头子死了,否则谁也别想把我程府的珍宝绑到那龙潭虎穴去!”
吕胜业的不学无术在京圈一种贵公子里是出了名的,相府夫人只生下一名嫡女,吕姒卿。这吕胜业是从妾室手中过继去的。本来吕夫人是打算好好教养他长大的,不过这是在她没有自己亲生子的前提下。到生了吕姒卿,那妾室早被吕夫人折磨死了,吕胜业便被放养成了脱缰的野马,到处沾花惹草,不学无术。
待吕胜山忙活完自己的前程伟业,回过头来要教习这位儿子时,这儿子已经救不回来了,别的还能勉强纠正,也读得进几本书,在吕胜山帮扶下还做了个小官。偏生他就是戒不了色,沾花惹草。浪荡风流,烟花柳巷之地的常驻将军。
与太子年岁相仿,也是将近而立之年,可硬是娶不到一个门庭相当的正房夫人,他要是主动说想去哪家提个亲,那家的女儿保准没日没夜哭哭闹闹,放言出去抹脖子死了都不会嫁给他。毕竟是当朝宰执,虽手握重权,却也不好将事情闹的太过。这吕胜业的婚事便一搁再搁,直到如今。
素怡女史一脸漠然坐在对面,第一次见老太傅情绪如此暴动,她只好也站起身来,收回程渊手上的拟旨。
“太傅大人,这是娘娘的意思。下官也不过奉旨办事,确实这位吕大公子声名狼藉,人众皆知。可娘娘也是好意,想着相府门庭高贵。太傅您虽深得太子敬重,可官家那道禁令是断绝了你后辈所有官路了,而今唯有···。”
“我程渊少他一个官做吗?”程渊气道“要拿我女儿出去换。”
“娘娘的意思是···”
素怡话还未完,程渊立马打断道“我知道娘娘什么意思,但我女儿就是受不得这份委屈。哪怕我程家后代官路断绝,又有何妨。”
对于程渊,他本就是不在意身后事的,对于程氏兴衰,也并非是他人生的至关要紧。
“还请娘娘收回成命。”程渊面无表情,对着拟旨俯身重重一揖。
程思绵不知所措的面对着这情景,也想跟着行礼,这时素怡女史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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