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才是东宫的主人,殿下都未曾驱赶我,将军好大的脾性,总是拿我出火气。思绵自知资质平平,配不上太子殿下,请谢将军宽下心来,殿下顽疾除去,我自当离开。”程思绵淡淡说完,复又埋首杵药,不再搭理。
谢望咬牙冷笑“最好如此。”
宋承恩不知何时,已经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谢望转身迎上他的目光时,唬了一跳,打了个寒颤。
“殿,殿下。”
宋承恩眸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冷淡道“进来吧。”
谢望见状,不禁心花怒放,宋承恩转身的瞬间,抑制不住扬起了嘴角,而后跟随其进去里间。
程思绵依旧不慌不忙杵着石臼里的药,面无表情,丫头内侍们见状,表情皆很微妙,却都不过一闪而过。
谢望将誉王府与相府定亲,官家恩准并预备使其就藩之事一一回禀,而后屋内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宋承恩冷冷笑着,不发一言,只看着满地狼藉,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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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
宋书胤悠悠为林贵妃推着花架下的秋千,满心满眼抑不住的喜悦。
“胤儿,当真喜欢那女子么?”
林贵妃虽未回首,却似乎感应到了宋书胤心里的快乐,她轻轻摸着怀里的猫儿,缓缓问道。
宋书胤看着母妃的发饰,素雅黯淡,坚定下心,道“喜欢,胤儿真心喜欢她。”
林贵妃眉梢微蹙,语气中却不透露出任何感情,只柔和道“那她喜欢胤儿吗?”
她虽在深宫,也不喜外出,可她多少知晓不久前的事,且那吕姒卿多次出入福宁宫。她心里只希望她的宝贝儿子快乐,害怕任何人伤害了他,担心他过于纯善受人蒙骗。
宋书胤没有即刻回答这个问题,沉吟片刻,才道“儿臣会让她喜欢上自己,终有一日。”
他从来不对母妃撒谎,也不愿欺骗母妃,可他知晓这样说了,母妃一定会伤心。又道“母妃,儿臣已知今时不同往日日,儿臣如今所做的,亦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林贵妃只叹气,将怀里的猫儿放在地上,那猫儿立时就跑开了,去了花丛里与蜂蝶戏耍。宋书胤扶稳了秋千的绳,心下忐忑,他从未与母妃说过自己与赵观棋的算计,母妃就是听见了什么也从不过问。
他们心中皆知晓,不久的将来,将有一大变局,而这局里,能存活的寥寥无几。
宋无疾自身子骨硬朗起来过后,除了上朝,终日只在安嫔的宫中。可福宁宫与昭阳宫却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友好往来,不过各安其事。
外界传言,安嫔会舞前朝杨妃的霓裳羽衣,歌声又妩媚勾人。官家给了她极致的宠爱,胜过从前的林氏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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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恩生辰宴的那一天,誉王当席自请就藩一事,又禀明了与相府的姻亲之事,当众向宋承恩敬酒,引起了宴席上的轩然大波。宋承恩当下就翻了脸,虽起身与他对饮,却在目视宋书胤饮尽了杯中酒过后,未喝一口,反而松开双手,任凭所执之酒杯碎落于地,冷冷一笑坐了回去。
席上宗亲皆大惊失色,唯恐有何大变,官家如今还高坐,二位皇子却公然对立,生怕牵连了自己,故而四处扭头,生怕哪里就藏了预备谋反之人。
宋无疾不过面色沉静,坐怀不乱,沉吟片刻才道“誉王实在不懂礼数,今日是你大哥生辰宴,有何公事不放在朝堂上议,”
宋书胤忙出来跪拜,叩首请罪“是儿臣轻率了,一向不如大哥稳重自持。如今自请就藩也是为了磨炼一下自身这烂脾性。”
宋无疾摆手,示意他坐回去,对左右二人各看一眼,皇后余氏和林贵妃皆面色庄重,不发一语。宋无疾便轻声问二人道“你们怎么个想法。”
皇后余氏含笑道“后宫不干正事,听凭官家裁夺。”
林贵妃不过跟上道“臣妾亦是如此想着。”
宋无疾叹气“家宴上谈出来了,不过就是家事了,还拘束什么。”
宋承恩默然吃着前头的炙肉,不再抬头,席间一度冷寂。
一场家宴最终不欢而散,既无人反驳,宋无疾最终也是应了宋书胤之请,而就藩之地,也应了他,暂定蜀州。
宋承恩心下凉透,回了东宫便闭门喝酒,任谁去也不理会。谢望急的无法,只得抵着脸皮前去找程思绵,而程思绵此时恰写好了信,放在窗边要放飞鸳鸟,手持信笺的一幕恰恰撞进了他的眼里。
程思绵慌得手足无措,忙回身将信笺丢进了灯台,往外院迎了出去。
“谢将军深夜走访,有何事吗?”
“程娘子在给太傅写家书么?”
两人会面即是对彼此一番拷问,然又各自沉吟片刻,又同声道。
“有事。”
“是。”
谢望不过淡漠一笑“我来是过来请娘子前去文华殿看一看殿下,怕殿下折损了自己的贵体。”
程思绵诧异,但也大致得知了近日的事情,见谢望并不想再盘问方才所见,心下也松了口气道。
“将军请带路。”
谢望心有余悸,还是问了一嘴“娘子有何信,东宫守备森严,只怕信鸽会被半道阻截,还是依然由末将带出去罢。”
程思绵微笑摆手,道“也不必了,我也叨扰此处许久。如今殿下的疾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几日后也就回去了。不过是写信想要告知父亲遣人前来接迎一下。将军既肯帮忙,不如就只将这话传达就是了。”
谢望虽愤恨,却也只好装出一副平淡模样应下,将程思绵迎了过去。
可奈何宋承恩心下烦躁,任谁也不愿见的,程思绵温声敲门,有杯具直接就甩到了门上,吓得她几步退了回去。
她面上佯装,可心如止水,虽是为宋承恩寻到了那治疗毒症的药,也知此人心有顽疾,每每发作,便会疯魔了一般,她自有调解之法,可已是下定了心冷眼旁观。
“将军也见了,殿下是谁也不愿见的。”
“你既有能耐治好那毒物引发的病症,这心疾你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谢望逼问道。
程思绵直视着他,摇了摇头“我学过许多医理,唯有心病学的最差,虽心有余而力不足,将军还是去请了太医来罢,听闻皇宫中的,皆是声望医术皆精备的名家圣手。”
月色皎洁,他的虎头刀光芒毕现,仅仅一瞬间,他便抽刀架在了程思绵脖颈之上。“程娘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殿下如今也对你冷心冷眼,所以在我面前,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光森寒,程思绵看着他对自己拔刀相向,丝毫不慌张。
只淡淡道“那毒症的解药还得吃两天,除了我,谁也没有这最后两个丹丸。你不是偷拿了去东宫药堂找人配了么,他们配出来了?你尽可现在就杀了我,使一切前功尽弃。”
谢望看着她那淡漠的眉眼,只觉心凉,他平生狠厉果决,却一次次在这女子面前栽下跟头,他真是恨极了她,却又无可奈何。
他暗下决心,终有一日,她载到他手里,定要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程思绵自知自己如今在宋书胤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也无从再从他身上索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便依了赵观棋所言,最后两日,功不成也身退。
宋承恩心事繁琐,却与长公主会了面,这是程思绵所不解的,消息也不过是她从洒扫婢子身上听来的。她依旧炼完了丹药无所事事着,在花树下歪着晒太阳,出来打井水的婢子与一旁洒扫的婢子交头接耳着。
“长公主又来东宫看望殿下了,终究还是殿下这位姑姑最疼爱殿下了。”打井水那个说。
洒路的婢子说“那又有何用,长公主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手无实权,真到了那时,能帮到殿下什么。”
“话不能如此说,长公主可是民心所向,到时若是誉王当真想要对咱们殿下做什么,长公主出面反对,那就是天下百姓反对。”那婢子打完了水,在那里坐下歇息道。
“呸呸呸,乱说些什么,可不止你我二人在院子里。”另一个慌忙制止道。
“她早睡熟了,落了一身的花叶子也不发觉,你怕什么。”
程思绵心下一动“民心,对,正是民心所向。”困扰她许久的疑问一瞬间得到了解释,令她豁然开朗。怕被二人发现什么,她忙闭紧了眼睛,假意发出呼呼声来。
正在这时,阁门大敞,谢望带了亲随而来,身后几个护卫雁翅随后。
两个洒扫婢子纷纷退避开来,此时被程思绵隔绝在里间,不准许出来扰乱她的一干人等也慌忙出来,站在两边垂手侍立。
谢望一人走去花树丛中寻程思绵,见她睡得正酣,便大步上前,靴子踩得邦邦响,腰间的佩刀被他拿出来敲一旁的树干。
程思绵佯装惊醒,气愤道“谢将军这又是做什么?”
“为小娘子驱逐蚊虫呢。”谢望冷笑着,说的冠冕堂皇。
“大白天哪来的蚊虫。”程思绵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说吧,又是什么事?”
谢望含笑“自然是娘子您的大喜事。太傅大人亲自上门来接您了,如今正在文华殿讲学呢,待殿下今日的学业了结,小娘子便可随大人一道回府了。末将正是来通知小娘子收拾行囊。”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剩下的药丸,娘子只需回府继续,短缺了什么便同我讲。到了时候,我亲自登府来取。”
程思绵将月奴抱开,起身豁然一笑道“好,我这便去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说完,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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