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意外她被赶出来,要是她真能留下才叫意外。
脖间绷带沁出殷红的宋令仪垂下眼睑,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轻颤的自言自语,“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他那么厌我恶我恨我?”
“是我在外面偷人了,还是得知他的心游离了,从而仗杀了他的外室子女。”她会问这些,自然是因为她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喜商摇头,“婢子是后面才调来伺候夫人的。”
宋令仪抬头望着天空高悬的月亮,似叹似诉又带着浓浓自嘲,“总不能是七年之痒到了吧。”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连她本人都认为到了好笑的程度。
知道内情的喜商只是沉默,毕竟眼前的夫人是那位祁太师的夫人,又不是将军的夫人。
等回到屋内,洗漱完毕后的宋令仪不见半分睡意,而是躺在床上,侧过脸望着床边垂下的流苏穗子。
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经历城破,被俘,俘虏自己的还是本应该死在三年前的竹马,亦是她情窦初开想要私定终身的少年。
现来夫君已经知道她失踪一事了,就是不知何时会派人来接她。
至于所谓的失忆,不过是无稽之谈。
从她白日里醒来后,她就知道她活下来了。
活下来只是最低的生存标准,她要的不单纯只是活下来。
她要活着回到祁家,继续当她风光无限的祁家主母,而不是同阶下囚般寸步难行。
她不确定他在心软一次后是否会心软第二次,更不确定他会将政敌的女人留在身边。
若那个可怜的女人失忆了,并将他错认成自己的丈夫呢?
原先高悬于空的月亮不知被打哪儿飘来的乌云遮住,整个大地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连冬日里最爱张牙舞爪的狂风也在今夜罕见地闭上了嘴巴。
垂至床底的芍药双层帷幕突然被一只骨指修长,指腹布满老茧的手撩开,从乌云里冒出头的月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出床上睡着的女人。
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床边,影子伸出手放在陷入睡眠,从而毫无所觉的女人的脖间。
她的脖子可真细啊,细得只要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像是捏死一只鸡一样简单。
弯下腰的秦殊感受着掌心的体温,耳边是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嗤笑一声后手指逐渐收紧。
很快,原本在睡梦中的女人感受到了什么,身体挣扎着隐约要有醒过来的迹象。
随后那小幅度的挣扎慢慢停止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朱唇半张,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瞬间令男人僵住了手,连原先积攒起来的勇气都随之烟消云散。
清冷的月色从窗棱边钻进来,盈盈铺满一室。
直到确定对方真的离开了,先前被掐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宋令仪才敢睁开眼的坐起身来,一只手护住脖子,一只手掀开帷幕,大半个身体探出床边,喉咙因呼吸产生的刺疼而在确认着自己还活着。
宋令仪没有怀疑,要不是自己及时叫出他的名字,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她脖子。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她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她说不定哪日就会被他掐死了。
虞城在经历一开始城破,庶民携带家眷行李往外逃,一些留在城内的庶民来不及跑,就在家中等死的时候,发现这群叛军并没有屠城也没有派人挨家挨户收刮钱财。
静悄悄得,像是根本没有叛军来攻城过。
很快,就有饿不住的人走了出来,发现街道很干净,一些破旧的房屋还被修补好了,还有不少和他一样外出走动的人,只是大家都是震惊的,愕然的。
站在高墙上的齐信的脸被风吹得左扯右摆,手中刀扇也不扇了,要不是为了所谓风度都想缩脖埋进衣领,“我说,大冬天站在这里吹冷风,你不觉得是件很蠢的事吗。”
秦殊乜了他一眼,“在蠢也没有像你大冬天还拿着把扇子蠢。”
齐信当即大怒,抄起手中刀扇就朝他脸上拍去,“秦拂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师兄!”
秦殊只是抬脚往旁上一挪,就让他扑了个空,眉眼冷峻地望着城中逐渐出来活动的百姓,“你说,那群贪生怕死的国蛆现在是不是怕得想要死。”
把刀扇往腰间一别的齐信抬手整理儒巾,目露嘲讽,“要是蛮夷真打进来,那伙人无外乎割地赔偿,说不定还想要俯首称臣上供,只要能保住他屁股底下的皇位,叫他喊匈奴当爹他都愿意。”
“做人没有骨气到这种地步,纵观史书除了燕国皇室,还真找不出如他们这样毫无血性,降颜屈体,苟且偷生之辈。”
“畜生有什么礼义廉耻,他们在意的只有怎么想尽办法收割民脂民膏好喂得自己肚满肥肠。”秦殊伸手轻摁眉心,“粮草运过去吗。”
齐信嘴角抽了抽,“人家都灭了你家满门,你还上赶着送粮草帮他守住边关。”
“唇亡齿寒,何况百姓是无辜的。”若真让匈奴回鹘攻破居庸关,失去了那么一道天险的燕国就同那炖得酥软脱骨,入口即化的三脚羊,全被蛮夷吃进肚。
需知蛮夷打仗从不带粮食,因为他们将燕国百姓当成口粮。
“行了,在这里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吹得脸皮都皱了。”深知燕国无耻,匈奴更罪恶滔天的齐信裹紧大氅,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南方的冬天很少会下雪,也不知道北方今年的雪又堆了几米厚。
秦殊刚从城墙上下来,远远地看见一团如火焰燃烧的少女向他扑来,眉心一跳地往旁边避开。
扑了个空的少女恼怒得直跺脚不满,双手叉腰气恼道:“阿殊,你怎么又不接住我。”
“为何要接。”秦殊剑眉蹙起,带着无奈,“你怎么来了,你父亲知道你过来不。”
许素霓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樱唇,笑得狡黠,“我是背着阿父偷偷过来的,你可不能告诉阿父我在这里。”
“阿殊,你都不知道我阿父有多过分,也不知道我在家里吃饭碍着谁的眼了,一个两个都想着快点把我嫁出去。这不,我就跑你这边躲清净来了。”少女眉眼张扬明艳,大气爽朗,似一团燃烧的火焰总会轻而易举的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冷得直打哆嗦的齐信快要挂不住风度的催促起来,“我说外面那么的冷,就算你们要打情骂俏能不能回到府邸里先,南方的天真冷得要人命。”
“什么打情骂俏,我可是一直把阿殊当成朋友看的。”许素霓佯装生怒地取下腰间挂着的鞭子,“你要是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手上的鞭子抽你。
“别别别,我就说两句而已,你用得着上手吗。”齐信立马躲到秦殊身后,叹息得直摇头,“拂衣,你看看她,哪儿有半点女人样。”
“齐迎风!我怎么不是女人了,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女人不成。”
秦殊不理会他们一见面就吵的性子,厉声呵斥,“行了,还是先回去吧,这天灰蒙蒙的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许素霓这才不满地把鞭子别到腰间,“我过来的时候买了几只羊,等下我们正好吃羊肉涮锅。”
齐信整理着弄歪的儒巾,嘴欠道:“难得你这一次不是空手来了,简直和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你在不闭嘴,等下没有你的份!”许素霓气急得瞪他,就差没有直接上手揍人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
诚如秦殊所说的一样,在他们快要回到原先城主的府邸,现在的落脚地后,天空就开始往下飘起密密麻麻的雨丝。
说是下雨,那雨水却像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冷得人全身直打寒颤。
朦朦雨雾中,秦殊看见有人撑着一把墨绿青竹油纸伞向他走来。
那抹绿色在黑灰白三色的严寒冬日里,如同春日枝头上冒出的第一片绿芽。
虽不张扬,却令人误以为春天提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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