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狭窄而曲折的石阶向下,空气中寒气加重,墙壁长满青苔,滑腻而冰冷。
“放我出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少年扒着铁栏杆大喊,“你们这群无耻之徒!知道你们绑的是谁吗!?”
地牢里气味浑浊不堪,瑶夫人扇了扇风,“命不长话倒挺长。”
“放了我叔父!你个妖女!”江止涨红了脸想骂,半天却只憋出来一个词。
瑶夫人神色一凛,目光锐利如刀,直勾勾地盯着江止瞧。
江止被她盯得害怕,刚想往后退,却被她一手掐住了脖颈,江止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挣脱却是无济于事,瑶夫人凑近了,身上的香气腻得江止直想吐。
“我留你,是你对萧郎还有用,你要是现在就不想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说罢,松开了手狠狠一推,“想多活一段时间就别再惹事。”
江止跌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恶狠狠地盯着瑶夫人离去的背影。
“禀夫人,那姑娘送来了。”
“先跟那小鬼一起关地牢里。”
“是。”
梁桢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睁开眼,眼前却仍是一片漆黑,不远处有丝微弱的火光,她踉踉跄跄站起身,想往火光走,却‘嘭’的一声撞上了杆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关起来了,急忙摸了摸腰间,幸好睡前绑在腰上的包裹还在。
牢房内一片漆黑,墙壁间散发出血腥气,盖过了空气中充斥着的一股霉味。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梁桢环顾四周,觉得自己的新人生终于也要完蛋了。
“你是谁?”
角落里突然传出人声,把梁桢吓得往后一跳,整个后背贴上了木杆。
“谁...谁啊?”
梁桢急急忙忙地摸了几把包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
暗处走出个少年,衣衫脏乱还被勾破了洞,白净的脸色几道黑灰,整个人像是融在了暗处,只有一双圆眼好奇的打量着她。
“你也是被那个妖女抓来的?”
“什么妖女?”,梁桢好奇的问道。
“就那个臭臭的,穿的跟鬼一样的女人。”
见梁桢一脸疑惑,江止眼神也黯淡了下来,眼前的人好像比他还要弱,他和叔父不会真的会死在这儿吧?
脖子上被瑶夫人掐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委屈一下卷席上心头。
梁桢还没等到江止的下句话,就见他眼睛一闪,啜泣起来。
诶诶?不是?怎么突然哭了?
“诶诶,怎么了,你别哭啊!”,梁桢手忙脚乱的蹲下,提着袖口想给他擦眼泪,却是把江止脸上的黑灰越擦越均匀了。
“呜啊呜啊呜呜...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好不容易到了青山县,叔父都莫名其妙的被抓了,呜呜呜...嗝...那个女人还说要杀了我...我怕是真的要死了...”
梁桢越听越乱,“这不是还有我吗?诶呀没事没事。”
江止听了一愣,眼泪要掉不掉,“你...嗝...你会什么?能把我们救出去吗?”
梁桢一愣,想到‘乞讨’了几天的生活和怀里的一堆破烂,不禁悲从中来,江止见她失神,心想没戏,一下哭得更惨了。
好不容易不用做社畜了,跟着方荀虽然生活简陋了点,但好歹有吃有喝没危险,莫名其妙的被迫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才多久,就碰上这种倒霉事。
想着想着,梁桢愁苦难忍,再加上江止的配乐,也开始呜咽起来。
梁桢的哭得突然,江止都被吓了一跳,忙去拉她的袖口。
“你...嗝...没事的,我叔父那么厉害,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你...那你叔父在哪儿呢?”
“被那妖女抓住了,但只是暂时的!别怕,肯定很快就能来救我们了!”,说着,江止用力地抓住了梁桢的袖子。
“那你叔父会武吗?”,梁桢擦了擦眼泪问道。
“嗯...叔父饱读诗书,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江止眼神飘忽,反应过来后便一直盯着地瞧,不敢看梁桢,只是手紧紧抓着她的一只袖子。
江止才五岁,即便是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是身上脏乱,没有一直大哭大喊,还反过来安慰比她大上许多的梁桢,想必是家里教养的好,这样的人物,应该会有后手吧。
盯着江止,梁桢一下也回了神,摸了摸江止的头说:“好,那我等等你叔父。”
关押他们的牢房极其小,应该是这户人家自己挖出来的,四周都是土墙,面前是较为粗硬的木制栏杆,梁桢试着踹了一下,杆子纹丝不动,连层皮都没掉,栏杆间隔也极其小,堪堪塞下一个手臂。
梁桢正想着办法,瑶夫人领着人了下了地牢,身后跟着一批侍卫,将狭小的地牢塞得满满当当,火光也如潮水般涌入,梁桢见状急忙抓住了江止,揽到身后。
明明才过了几刻钟,瑶夫人却像是老了好几岁,两鬓都出现了白色的发丝,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却是什么也没找到,随后狠狠地剜了江止一眼。
“你们四人!看着他们!”说罢,领着余下的侍卫匆匆离去。
透过开开关关的地牢门,梁桢能听见外头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外头怕是已经乱了,得抓紧这个机会趁乱逃出去。
一共四个侍卫,两个守在牢房门口,两个守在地牢入口。
将江止揽在怀里,“等下跟紧我,我掐你你就闭眼。”
明明外头已经乱成这样了,瑶夫人却还是没杀他们,想来是留着他们还有用,拿着符咒搏一搏,哪怕是失败了,侍卫没得到命令也不能马上杀了他们,虽然是冒险了点,但也别无他法了。
从怀里拽了几张五行咒握在手中,抓紧了江止,将其中一张折成小片,往木杆上掷,心头微念。
“破。”
轰的一声,栏杆处被炸出一个大口,牢房内尘土飞扬,梁桢抓着江止趁机钻了出去,侍卫见状,纷纷拔刀冲上前,梁桢掐了一把江止,捏着符咒,往前用力一吹,符咒瞬间化作黄沙,吞噬每一缕光线,侍卫们被糊了双眼,气都喘不过来,梁桢赤红着一双眼,拽着江止往外跑。
地牢小,梁桢两步并作一步没几下就窜了出去,地牢口是茂密的灌木,许是太久没人搭理,灌木叶上点点褐斑,像是生了虫害。
梁桢怕侍卫追上来,赶忙盖上地牢口,捏着符咒:“降。”一下甩在门上,随后带着江止沿着灌木丛头也不回的往外钻。
拐七拐八,带着江止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见一直没人追上来才放下心来,三张符箓竟都起了作用。
“你知道你叔父被抓到什么地方了吗?”
江止早被梁桢刚才一通操作震住了,看向她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隐藏的敬仰之色。
梁桢被他看得发慌,晃了晃江止的肩膀,江止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不过...”,说着,江止往怀里摸了摸,掏出来一块黑色的玉石,“叔父给了我这个,他说离他越近玉就越烫,在叔父身边的时候,都得用东西裹一下,不然太烫了。”
梁桢接过玉摸了摸,温温的,江止在空中挥了两下,也把手盖了上去,“现在是温的,那叔父应该就在附近!不远的!”
黑玉能知道人在附近,但却难辨别方位,宅子里乱,到处都有人,怕是不能一个一个方向找过来。
罗盘!对了!她还有罗盘。
梁桢拿出罗盘,却发现罗盘仍在乱转,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叔父叫什么?”
江止一愣,这才想起他俩还未互通姓名,对着梁桢作揖,“小神仙,我叫江止,我叔父叫江傅之。”
梁桢被他的称呼一呛,“别别别,叫我梁桢就是。”,说罢,手举罗盘念起了江傅之的名字,看到乱转的罗盘慢慢地停下来,梁桢都快喜极而泣了,师父啊师父,等她逃出去了一定把他供起来。
梁桢带着江止左转右转,周围的院墙越来越多,守着的侍卫丫鬟也多了起来,二人趴在墙角,被灌木丛盖得严严实实,身上全是杂草落叶,两人在墙外已经爬了好几圈,黑玉也烫得握不住,才确定下来罗盘最终指向的是这个院子。
院内值守发侍卫极多,梁桢本就没带几张符咒,刚还用了三张,剩下的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没办法,只能院外等时机,却没想到这个院守卫森严到了这种地步,都快一个时辰了,侍卫连动也没动过。
动也没动过?
梁桢盯得眼睛发酸,才发现门口的几个侍卫连眼睛都不眨。
假人?
梁桢卷了一张符,吹了一口气往上投,“追。”,符咒飘飘荡荡,晃到了院门,符咒不大,但也不算小,门口的侍卫丫鬟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点动静也没有。
“生。”
随着梁桢话音,门口生起一阵风,院门处的丫鬟侍卫像是纸片般纷纷歪了身子,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向江止比了个手势,二人佝偻着往院内走。院子只是门口守的侍卫多,里面却是空荡荡。
二人按照罗盘的指向一路进了屋子,刚推开门,屋内拐出个丫鬟,见了二人开口就要叫。
梁桢急忙往前扔了张符,“噤声。”,一阵风将丫鬟裹得严严实实,丫鬟放声尖叫却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连动也动不了。
“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快!快找你叔父。”
屋内空间有限,一眼望得到头,且梁桢江止二人前前后后都搜遍了,这件房内除了一名丫鬟外,再无他人踪影。
梁桢在床榻前停下,盯着满床的血迹,觉得江傅之恐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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