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之巅，余斯岚坐在宫殿外的悬崖边，看着翻涌的云海，手指在地面上轻轻敲击，伴随着她的歌声。
“无根树，花正幽……”
“师叔，您在唱什么？”身后，乐璃走了上前，站在她的身侧。
余斯岚偏头看向乐璃，笑着说道：“没什么，闲来无事罢了，你师尊回来了？”
乐璃点头：“嗯，师尊此番去陵川，也是受邀前去，与人交手，似乎受了些伤，师叔要不去看看师尊？”
余斯岚诧异：“以李栖源的修为，竟会有人能伤他？”
乐璃期待地看着她：“那师叔要去看看吗？”
余斯岚沉吟了一下，随即颔首：“去瞧瞧吧，你看见叶知桓没有？今日我没见着他人。”
乐璃带着浅浅的笑意：“师叔，叶师弟兴许在修炼吧。”
她藏在袖中的手微紧，她昨日和叶知桓比试了一番，说是比试，其实更像是她将他打了一顿，她看不得叶知桓望向余斯岚的眼神，师叔就应当是和她师尊在一起才是。
此时的叶知桓应当是在疗伤，在乐璃看来，他离余斯岚是越远越好。
余斯岚并没有在意，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踏脚走出去，下一刻，云彩在她脚下凝聚，她转头看向乐璃：“跟上。”
乐璃踩上她的云彩，回头，云峰宫殿金碧辉煌，却又空旷无比，她笑了笑问道：“师叔，为何不下山？这山中如此寂寥。”
余斯岚闻言轻笑：“小乐璃，师叔在这云峰已经住了许多年，那有你这样，一来便叫人搬家的。”
“只是不解而已，师叔平日里都在修炼，想来也不在意这些事情，是弟子多想了。”乐璃跟着说道。
“人多了心就会乱，凡事诸多，我身为圣女，若一一知晓，于修行不利，更于神器不利。”余斯岚也愿意和她多解释几句。
“神器……”
“对了，我还没带你去看过神器，李栖源和你说过没有？因果线的存在。”余斯岚随口问道。
乐璃点点头：“师尊提过，说是能牵动人之因果。”
“也不全对，不是人之因果，是世间万般因果，皆能牵动，更改过去，继而改变未来。”余斯岚笑着说道。
乐璃面上有惊骇：“师叔，如此神器……”
“因果线只被用过一次，只是一次，许多事便脱离了轨道，至此，因果线从未被人用过。”余斯岚眼神平静，她带着笑意说道，“世间万般事皆有因果，因果线若无人看守，世间便会大乱。
当年祖师也是如此想法，后来，祖师仙逝，此责便落在了你师祖的头上，再后来，便是我，若是我离世，不出意外，便是你。”
乐璃有些沉默，这个责任太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担起，更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现在的修为如何，也明白，自己距离余斯岚太远。
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余斯岚望向前方：“到了，走吧，去瞧瞧李栖源。”
乐璃嗯了一声，两人落在了李栖源的洞府门前，门口的结界消失，乐璃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余斯岚，笑着说道：“那师叔您去看看师尊，我刚好也去看几位师弟师妹的修行情况。”
“去吧。”余斯岚失笑，她点头，看着乐璃的背影，她随意地说道，“小乐璃，不用担忧你是否可以坐稳这个位置。”
乐璃顿了一下，随即回头，郑重地向余斯岚行了一礼：“多谢师叔。”
余斯岚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李栖源的洞府，李栖源在作画，伏在书案前，画的认真。
余斯岚走到他身边，探头去看，画的是一副山水，云雾缭绕，飞鹤在天，山中隐约有人影显现。
余斯岚伸手在他画纸上一点，顿时，那纸上的飞鹤腾起，突破了纸张，从画里飞了出来。
黑色的飞鹤，在屋里飞行，四处乱撞，在各处落下了墨迹，李栖源停笔，转头无奈地看向余斯岚：“斯岚……”
他抬手，飞鹤骤然变成一团墨水，漂浮着回到了砚台之中，余斯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乐璃说你受伤了。”
李栖源不以为然：“一点小伤，回来路上便好了。”
余斯岚在他书桌上坐下，翘着腿问：“谁伤的你？”
李栖源沉默，他不说话，余斯岚则伸手拿起手边的砚台，端详了一下说道：“你这个砚台挺好的，不告诉我，我就给你摔了，恢复不了那种。”
“别！”李栖源叫住她，神色间无奈，“诸葛邰。”
余斯岚陷入沉默，她放下手里的砚台，脸上颇有些无语：“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打架啊？一个是一宗宗主，一个是一派大长老，村头稚童一般，真当不会有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李栖源从她手里拿过砚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收了起来，“别坐桌上，有墨，脏。”
余斯岚从桌上跳下，他一边将画作铺平，一边淡淡说道：“是他先挑衅于我，我虽然受了点小伤，但他也不好过。”
他施法，画作上的墨迹变干，他提笔在画上重新添了一只飞鹤，然后将画作卷起收好。
余斯岚也不多问，而是走到李栖源的座椅之上坐下，抬眼看着他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去西海？”
李栖源收画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余斯岚，余斯岚没什么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水蓝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上，姿态慵懒。
“斯岚，我……”
余斯岚摊手：“你看，当我想要告诉你的时候，你又选择了逃避。”
李栖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垂下头，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那三日后吧。”
“行，对了，前些日子你说过魔教之事，我听叶知桓说，那魔教的什么魔尊，叫做江绪之。”余斯岚依旧很平淡。
李栖源不解：“此名怎么了？”
余斯岚看向他，似笑非笑：“你可还记得鲛族，还有西海桃风岛江家，我的另一个名字，如今可是你的徒弟，旭枝。”
李栖源顿住，他表情愕然：“你是说，那魔尊和鲛族有渊源？可当年，江家家主也说，他和紫珠不曾有子嗣。”
余斯岚低头：“当初杀他时，我把紫珠的护身灵珠拿走了，鲛珠最后我还给鲛族了。
前些日子，金水宗的宗主见过我一面，和我提过这魔尊的来历，说是当初有一个魔修掳走了鲛族公主，诞下一女，后来此女落入花柳之地，生下一子，便是这个叫做江绪之的魔修。”
李栖源念叨了一下名字：“旭枝，绪之……当年紫珠确实说过，日后若有子嗣，便是这个名字，可是，斯岚，你应该明白，这不可能。”
余斯岚望向他：“师兄，我就是旭枝。”
李栖源顿住，他思考一番之后说道：“那你打算如何？”
“他既然叫这个名字，自然与紫珠有几分关系，紫珠去时年幼，保不准与谁说过，那个叫江绪之的，我要见一见。”
“你要杀他？”
余斯岚看着他露出一个笑来：“见了再说，若是我想的那般，那他就必死无疑。”
李栖源望向她，面色无奈，带着几分怜惜：“斯岚，你不要再杀人了……”
余斯岚撇嘴：“说的我像个杀人魔一般，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云峰，何时杀过人？”
李栖源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你身负天道反噬，杀一人反噬便重一分，你若是真有看不过的人，告诉我便好。”
余斯岚闻言，低头撩起裙摆，露出自己的脚踝，白皙的肌肤上，金玲极为精致，上面萦绕着重重厚重气息。
她用手拨弄了一下，撇嘴不屑道：“这玩意儿我都戴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杀一两个人也影响不到我。”
“而且……”她微抬下巴，狂傲道，“就算是我屠戮天下，它又能奈我何？”
“可是，斯岚，你会痛，魂魄分离的痛，我不想你再体会了。”李栖源轻声说道。
余斯岚不以为然：“也就那样吧，痛一点而已，每天都在痛，我都习惯了，小事。”
“这从来都不是小事！”李栖源突然抬高了声音。
余斯岚怔住，看向他，李栖源深吸一口气，声音多了几分痛苦：“若当初我知道，圣女之责是如此之重，我绝不会让你做这个圣女。
我只想要我的师妹……”
余斯岚沉默不言，她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了他，放轻了声音说道：“李栖源，这和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做这天下第一人，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她松开手，和李栖源拉开了距离，她站在他的一步之外，带着笑偏头问：“那掌门师兄，我让你的大徒弟做未来的圣女，你还愿意吗？做圣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哦。”
李栖源看着两人的距离，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却无比清楚，两人之间，隔着无数过往堆积而成的距离。
明明在咫尺之间，却有千里之遥。
余斯岚见他没接话，自己解释了一下：“你放心吧，小乐璃以后会是一个真正的圣女，不会背负天道反噬，也不会成为枷锁，我会为她铺好路的。”
李栖源回神，他轻声道：“按你说的来便是，但是，你绝对不能伤害你自己。”
余斯岚笑容灿烂：“当然不会。”
她拢了拢衣裙，转身往门外走去：“那三日后，我们去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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