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止望着她，在他脚下，余斯岚的鲜血流淌勾勒出一个法阵，那是发起认主的灵阵。
他无法动弹，鲜血渐渐浮空将他笼罩，强大的灵气在海岛之上凝聚，致使海面上刮起了大风，掀起了海浪。
天空之上乌云密闭，原本的晴空万里消失，压抑的气息在弥漫，余斯岚一只手举着自己的心脏，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一身全是血迹，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笑：“谢观止，现在你该怎么选择？是看着我死，还是选择成为我的本命法器？”
谢观止抿唇：“岚岚，你在逼我？”
余斯岚看着他：“是的，你可以狠心让我去杀你，那我也可以替你去承担天道反噬，我替你承担责任，我只要你活着。”
谢观止垂眸：“哪怕再也不爱我？”
“对，爱意从来不是裹挟我的东西，我余斯岚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你，也不能阻止我，你爱的，不就是这样的我？”余斯岚站的笔直，直直地看着谢观止，眼神没有丝毫躲避。
谢观止苦涩一笑：“你明知道让因果线认主会带来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我不在乎。”
谢观止有些呆愣地看着她，最后还是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那只能如你所愿了，岚岚，我做不到看你死去。”
余斯岚扬起笑容：“谢谢你爱我。”
谢观止看向将自己笼罩的血色法阵，温和地回应：“不客气。”
他话音落下，整个身体在刹那间分裂开来，变成了许多光粒，与此同时，余斯岚手中的心脏也化作无数光辉，和那些光粒融为一体，她抬起的头像是遭到了许多压迫，缓缓地低了下去。
血色形成的法阵在消失，海边，海浪疯狂地涌起，天上响起了轰隆雷声，有雷霆从天空落下，却又在半空之中消失。
余斯岚单膝跪在砂砾之上，垂着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点点浸入砂砾，她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李栖源呆立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师尊没有死，斯岚却告诉他师尊已死，因果线还在，为何，师尊没有一起和她回问道宗？
他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了些，眼前，余斯岚缓缓站起身，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似从天边出现在耳边，声音遥远。
余斯岚抬起了头，她双眼充血，嘴角带着血迹，可笑容却依旧，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步，她的脚腕处，显出一只金玲，她拖着脚往前，那只金玲像是镣铐，让她无法行走。
几乎是一步一跌，她终于走到了谢观止消失的位置，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雷霆滚滚，她喘息着笑：“这就是天道反噬吗？不过如此……”
她话音未尽，便呕出一口鲜血，她伸手，一团红色的丝线出现在手中，那是因果线，她眼中有几分欣喜：“师尊……”
她一手掐诀，随着灵气聚集，她的神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本该出现的谢观止并没有出现，她咬牙，散去灵气，再次掐诀。
可是同样的，什么也没有，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手中的因果线叫道：“谢观止，谢观止，谢观止……”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到最后，微不可闻，没有得到回应的她按住胸口，那个她自己挖去的心脏已经消失，可是，她要那个活着的人，没有活过来。
“这不可能。”余斯岚盯着手中的因果线喃喃道。
她闭上眼睛，结契的印记还在识海之中，可是现在，谢观止的痕迹并没有显现。
“岚岚，我说过，我就是因果线，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天空之中，谢观止无奈的声音响起，“包括你的选择。”
余斯岚猛地抬头，看着天空之上：“谢观止！”
可是再也没有声音回应她，她盯着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的天空，回应她的的，只有远方的海浪声和天上的雷声。
等了许久，她依旧没有等到回应，她笑了起来，笑声癫狂：“哈哈哈哈哈，你早就知道，你知道我会如何选择，谢观止，你这个骗子！”
笑着笑着，她眼角落下血泪，她垂下了头，凌乱的发丝掩盖住了她的脸颊，发丝下，她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早就算准了我会如此做吗？”
她闭了闭眼，仰躺在血色砂砾之中，最后看了一眼黑云压顶的天空，她闭上了眼睛。
海浪声几乎震天，雷声滚滚，一道道雷电朝她劈下，却在接触到她的瞬间消弭不见。
她一动不动，静默地倒在沙滩之上，直到天雷散去，大雨倾泻而下，巨大的海浪冲散了礁石，来到了海岛，海水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她始终闭着眼睛不曾有动静，李栖源站在一边，眼神悲哀地看着她，袖中的手指微动，却也没有动。
海水没过了她的身体，淹没了海岛，岛屿渐渐分裂、垮塌，她随着无数砂石砾粟沉到了海底。
斗转星移，幽蓝的海底一片寂静，她仿佛沉入海中的石像，只是始终保持着洁净无尘。
只是寻常的一日，海中，她睁开了眼睛，双眼冷漠，海水之中，她睫毛纤长，瞳孔黝黑，她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笑：
“既然你想死，那我便会让你生，我的心已经给你了，你会是一个真正的人，谢观止，你将永生永世是我的囚徒。”
李栖源默默注视着她，耳边传来了余斯岚随意平淡的声音：“他死了，你在找的九耀剑也毁了。”
李栖源睁开眼睛，眼前深蓝的海水消失，他躺在沙滩上，海边，余斯岚踢着裙摆赤着脚踩在海水里，正踢着水，看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幽幽，他轻声问道：“你说师尊永生永世是你的囚徒……”
“因果线认主，我就是他的主人，我在养新的器灵，但是还没成功。”余斯岚踢了一脚海水，阳光下，她脚踝处的金铃烨烨生辉。
“那新的器灵，还是师尊吗？”李栖源呆呆地望天，没有起身，依旧躺在沙滩上。
“他会拥有谢观止所有的记忆，至于感情，我的心给了他，他也会拥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余斯岚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呢？斯岚。”李栖源继续问道。
听到他的话，余斯岚顿了一下，提着裙摆走向他，挨着他躺下，两个人并肩躺在砂砾上，余斯岚笑着说道：“掌门师兄，没有心的人，你要我怎么爱你？”
她偏偏头，望着李栖源高挺的鼻梁，笑着说道：“也不能说是不爱你，我爱你，无关情爱，我爱很多人，这是我身为圣女的责任，爱世人守护世人，是他的责任，也是我的。”
李栖源沉默地闭上眼睛：“我本以为，师尊离世，我和你……”
他未言尽，但余斯岚却明白他的意思，她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调笑的语气问道：“师兄，照常理来说我是个寡妇，你也喜欢？”
李栖源的表情呆滞，他茫然地看向余斯岚，他从来没想过余斯岚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余斯岚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无奈摇摇头，她站起身，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海面烟波浩渺，有海鸟翱翔，海风从耳边吹过，带来咸咸的海风气息。
她眯了眯眼，感受着柔和的海风：“李栖源，你我之间不可能，我和谢观止结契，加之因果线认主，他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他拥有我的心，这是诅咒也是羁绊，你接受不了。”
李栖源坐起来，余斯岚的背影纤弱，背对着他，看起来并不强大，他想上去和她并肩，可是他却没有动，只是低头扯了扯嘴角：“那斯岚，诸葛邰呢？”
余斯岚愣了一下，随即回头，皱起眉头看向他：“他如今在斩心魔，我和他相识太久，牵扯太多，心魔多半与我有关，我只对他有几分少年情谊，却无情爱之感。”
她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况且，你看他似乎和善，那只是在寻常人面前罢了，也是因为我比他强，若是我不敌他，那当初我就不可能成为你的师妹，我会被他视为禁脔，圈禁起来，他疯得厉害。
所以我不喜欢你和他见面，不是嫌弃你们打架，而是，他不择手段，若非他姓诸葛，那如今那个魔尊叫做诸葛邰我也不会奇怪，他那性子，更适合修魔。”
李栖源叹了一口气，终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只是落后了她半步，与她一同望向宽阔的海平面。
余斯岚伸手，李栖源明白地拉住她的手：“既然这个真相你已经知道了，你应当明白，我没有骗你，骗你的，一直都是谢观止，他不仅骗了你，也骗了我。”
李栖源嗯了一声，拉着余斯岚的手微微紧了一些：“我信你，我只是不死心。”
余斯岚笑：“如今就信了？以我的实力，编造一个幻境也不是不行。”
李栖源目光定定：“不，只不过是决定放下执念了，而且，斯岚，虽然你比我强了许多，但我还是认得这个术法的。”
他眼中多了几分怜惜：“回溯时间带来的伤害，不比你承受的天道反噬弱，虽然只是一处的时间回溯，但是，那也是对你的伤害。”
余斯岚笑容不减：“我早就习惯了。”
她话音落下，眼前的海岛骤然消失，李栖源牵着她的手，两人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幽黑的海底，只能看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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