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宜嫁娶。
皇宫里一片喜庆景象,宫道上的宫女太监个个都面带喜色。
凝芳殿里张灯结彩,红绸飘舞,处处流光溢彩,宫女太监们不停奔走忙碌着。
薄云房一早便被皇后派来的嬷嬷叫醒,坐在妆台前上妆。
她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在木椅上,面上带着一丝初醒的困意。
一旁的嬷嬷宫女手法娴熟,为她仔细描摹。铜镜中,少女面容逐渐变得精致,红唇轻点,如同初绽的樱桃,平添几分娇艳。
薄云房经历了两辈子,也已嫁过一次人,对婚事的礼俗比较了解,所以也就没有了什么期待与新鲜感,整个人处在早起的混沌中。
“皇后娘娘到——”殿外,小黄门扯着嗓子通报,薄云房这才收敛困意,清醒过来。
皇后快步进了殿内,没等薄云房行礼便拉着她的手坐下,再次将她按在了雕花妆台前。
“姑母来替你梳头。”她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拿起绑着红绸的木梳,轻轻梳过薄云房如瀑的长发。
一旁的嬷嬷高声吟诵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永结同心。”
“礼成。”
语罢,皇后捧起一旁丫鬟手里缀着各式各样珠翠宝石的风冠,轻轻固定到薄云房发髻上。
“四岁,你便入宫跟在本宫身边,如今一晃眼,你竟然也要成亲了。”皇后瞧着镜子中如花似玉的人儿,忍不住慨叹。
薄云房搭上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以示抚慰,“姑母养育之恩,云房永生铭记,即便出嫁,您也是我心中最亲近的人。”
毕竟,在这个世上,除了皇后姑母,她已别无至亲可以依傍了。
皇后眼含泪光,点了点头:“倘若霍家对你有所怠慢,你便回到姑母身边,本宫定会为你撑腰。”
薄云房轻轻颔首,随即微微侧过身,温柔地环住了皇后的腰身。
她的心中满是不舍。尽管历经两世,但她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依然倍加珍视,尤其是眼前的姑母。
自双亲离世,她便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早已将她视作亲生母亲,虽不知上一世最终结局如何,可皇后一直都是她心中最为重要的人。
如此想着,薄云房那清澈的眼眸中竟渐渐泛起了泪光。
幸亏此时有宫女前来通报,告知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宫门,殿内的众人这才重新变得忙碌起来。
教养嬷嬷将一柄精致的团扇递到了薄云房的手中,随后,皇后亲自揭起那块绣有鸳鸯图案的鲜红盖头,轻轻一扬,将它稳稳地盖在了薄云房的头上。
两个贴身宫女连忙上前搀扶起薄云房,引领着她缓缓走向宫殿外,坐上了一顶装饰华丽的轿辇。
她端坐在轿中,前后簇拥着数十名宫女和太监,一路护送着她出嫁。沿途之上,锣鼓声声、吹吹打打,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到了宫门,再由宫女搀扶下了轿辇。
霍景早早便骑马到了宫门口,与长宁公主刘嫣和驸马寒暄了几句。
“霍侍郎,云房是个好姑娘,待她嫁过去,你定要好生对待,若敢……”
刘嫣的话未说完,便被面前身穿喜袍的人打断了。
“公主放心,景此生定不负她。”
几人相视一笑,驸马与霍景交好,刘嫣向来信得过霍景的品行,薄云房如今嫁给他,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此时,薄云房身着一件光彩夺目的大红织金嫁裳,脚步轻盈地走近。
霍景急忙迎上前去,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亲自引领着她向花轿的方向行去。
薄云房的双眸被厚重的红盖头所遮蔽,无法窥见外面的景象,只能隐约看见那只握住自己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纤细如玉,分外好看。
他的手并不温热,而是带着一抹清冷的寒意,一如初见时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霍景将薄云房送上花轿,自己翻身上马,同刘嫣及驸马道别,转身朝霍府去。
花轿抬起,仪仗队敲敲打打,数十里的红妆,从街头排到巷尾,井然有序。
路两旁是维持秩序的侍卫,涌动的人群纷纷伸头探脑去围观这盛大的婚礼,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人轻声议论着这场婚事。
“这是哪位显贵的小姐出嫁,婚事竟办得这般盛大,瞧那嫁妆,足足百十抬呢。”
“那是先英国公的千金,自幼便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听说她要嫁的可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的状元郎呢。”
“不对吧,我听说这位新郎官可是传说中的那位刑部侍郎呢。”
……
身旁缭绕的喜乐声与周遭人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飘入耳中,让薄云房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出嫁的那一刻。
那时候,她坐在花轿里,满心的期待,盼望着能与太子琴瑟和鸣,能做好一位太子妃。
而今日,她终于卸下了那些沉重的负担,轻轻松松地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她微微垂眸,凝视着手中那把精致的团扇,不自觉地轻轻转动了几下。扇面上镶嵌着的金丝蝴蝶,随着她的动作,仿佛也获得了生命,翩翩起舞。
她望着那似乎被赋予了鲜活生命的金色蝴蝶,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轿子终于落地,霍府门前张灯结彩,围满了人。
轿帘被掀开,喜娘扶着薄云房下了轿子,而后将红绸的一端塞到了她手中,另一端则递到了霍景手中。
一根红绸将两人连接在一起,共同踏进了霍府。
薄云房跨过火盆,跟霍景一起并肩进了正厅。
厅内主位上,端坐着霍景的双亲——霍忠与崔蓉。霍忠身着一袭深邃的蓝色广袖圆领长袍,而崔蓉则穿着一件耀眼的红色锦袍,两人稳稳地坐在主位,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在仪官引导下,二人拜了高堂。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仪官嘹亮的声音响起,厅内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热烈的掌声与诚挚的祝福声交织在一起,汹涌澎湃地涌入薄云房的耳中。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置身于如此喧嚣热闹的场合,这一刻,她竟对声音有些许的不适应。
霍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抽出二人手中的红绸递给一旁的下人,一手扶着薄云房的手,一手在他身后虚护着,向厅外走去。
直到将薄云房亲自送进新房,霍景这才出来应付参宴的宾客。
刚出院子,霍景曾经相识的几个同窗好友便齐齐围了上来,揽着他的肩往席上走。
“从光,你平日不饮酒,今日逢这等大喜,可不能再扫我们的兴致了。”
“今日定要将你灌醉,才肯罢休!”
霍景,字从光。
说话的几人是他从前于书院读书时认识的,后来一同入仕,相交至今。
他回头瞥了一眼新房的方向,冲几人拱手笑道:“今日必定奉陪到底。”
其中一穿青衣的男子,名裴玉宣,与霍景最为交好。
今日看他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心底忍不住狂笑起来。
想不到他这冷若冰霜的好友,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裴玉宣啧了一声,对霍景这位未曾谋面的夫人平白多了几分期待。
话落,几人便拉着霍景饮酒去了。
……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新房内,红烛高燃,跳动的烛火将房间映照得灯火通明。
薄云房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摘下了覆盖在头顶的鲜红盖头,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皇后派来的嬷嬷向她详述了诸多礼仪方肯离去。她为这桩婚事硬是挺了一整天,此刻早已饿得浑身乏力。
那顶沉重的凤冠戴在头上本就让她倍感压力,此刻更是压得她几乎窒息,于是她趁着嬷嬷离开,吩咐春菊为她摘下那些繁重的钗环。
“姑娘,姑爷还没掀盖头,您便卸了发冠,是否不合规矩?”春菊缓了缓手上的动作,探头轻声询问。
薄云房抬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疲惫道:“顾不得那些了,我此刻浑身酸痛,只能摘了。”
春菊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陈嬷嬷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既如此,奴婢便替您卸了,您也好休息片刻。”
铜镜中,映出薄云房那张姣好的面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即便经过一天的忙碌,也依旧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
“姑娘,您今日真是美得让人心动。”春菊由衷地赞叹,手中的梳篦轻轻滑过薄云房的发丝。
薄云房微微一笑。
“待会儿姑爷见了,定然更为欢喜。”
听她提及霍景,薄云房敛了笑容,抬眸看着窗外渐黑的院子。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姑爷还未归来,想必是被宾客们轮番劝酒给耽搁了。小姐若是心中挂念,奴婢这就派人去外面打探一番。”
“不必了。”薄云房摆摆手,心中暗自窃喜。
她尚且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陌生的夫君,自然也就不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正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人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定是姑爷回来了!”春菊欣喜地对她说道。。
薄云房转头看向门口,心顿时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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