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兰时淡然道:“猜不到。”
“我就知道。”温锦年笑着拍了拍宋兰时的手背,也不卖他关子,直截了当道:“是灵儿姑娘。”
宋兰时眉间微蹙。
“我知道你不想见她。”温锦年抚掌而笑:“但这一回,灵儿姑娘是怀着满腔好心好意,为助人而来的。”
原是因为,宋兰时唯一与其他中蛊之人相异之处,便只有他曾经服用过相思草,故而捐酒一早心有疑窦,认为相思草可能与毒蛊有相生相克之效。
但此事毕竟无从验起,任凭遥川有那神农尝百草的远大志愿,但凡攸关性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匿迹许久的灵儿姑娘是从何得知如此困境,便毫无预兆地现了身,独自一人,风尘仆仆地赶赴遥川。
不为别他,正为解此症结而来。
温锦年双手向后支地,漫然道:“灵儿姑娘说了,我们可以以她为实验对象,让她服用相思草、并种蛊观察数月,期间食宿起居、行程作息,任凭遥川指示,她绝无二话。”
宋兰时抬手替姜落微蔽光,沉默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她可知道,但凡出了半分差错,便将有性命之忧?”
温锦年理所当然地颔首道:“知道呀。生意人嘛,她也不傻,本就非是白干来的,自然有其所求与相庚偿。”
似乎本在意料之中,宋兰时眼睫微闪,不动声色:“所求何如。”
温锦年淡声道:“除秦氏遗体以外,别无所求。”
闻言,宋兰时垂目视下,眼睑处投下半面鸦青色的阴影,深吸一口气道:“得不偿失。”
此话,却是站在灵儿姑娘的立场所说。赌上仅此一次的性命,却只为换来一捧再无温度的黄土,不管怎么利弊权衡,这都不是一趟划算的买卖。
“话不能这么说。对你而言,秦氏的遗体自是转首可抛;对她而言,却未必不是千珍万贵。”温锦年似笑非笑,“轻者逾轻,重者逾重嘛。”
宋兰时不置可否,默默地抬手替姜落微遮蔽阳光。
温锦年转而偷觑一眼姜落微安宁的睡颜,压低声音道:“我本欲一口答应,但秦氏遗体收在武陵,甚至不知是否早已挫骨扬灰,便暂此搁置,今日一早要赶去武陵请示。宋哥哥你说,我拿什么理由去骗这一具遗体好呢?”
宋兰时看著姜落微微阖的眼皮,半晌,云烟一般轻叹:“不必矇骗。据实以告,顺其自然即可。”
“啊?”温锦年蓦然侧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一双大眼,瞬息便欲拔高音量,见宋兰时沉下眉弓,方才瞟扫仍自睡得天昏地暗的姜落微一眼,压低声量道:“宋哥哥,倘若当真据实以告,且莫说武陵不可能答应,他们一人一剑都能把我剐成一副空骷髅架子。”
“你不必去。”宋兰时瞬了瞬目:“待姜公子起后,我送他回武陵。”
“哦… 何必呢,旷日费时又吃力不讨好,要不你还是另外找个中规中矩的理由… ”温锦年一面蹙眉絮絮叨叨地碎念,一面抬眼去瞅宋兰时面上的表情。
触及宋兰时那双极尽温柔的眼神,温锦年口中剩下的半截话顿时戛然而止,并将信将疑地,在一躺一坐的二人之间一通打量。
半晌,温锦年脱兔似地暴跳而起,倚剑怒指道:“你肯定藏了什么秘密瞒着我!”
宋兰时淡然道:“安静。”
温锦年龇牙咧嘴:“你当真要与武陵实话实说?”
“是。”宋兰时毫不避讳地坦然回视,“总比让他一意包庇、隐瞒不报,直到往后为人所察要好。”
温锦年继续龇牙咧嘴,提剑指人,暴跳如雷得仿佛平地起火:“谁说、谁说一定会为人所察,师尊岂是如此失心大意之人… 你替姜哥哥这么高瞻远瞩又是做何?宋哥哥,你这副别别扭扭的倔脾气,能和你做半辈子朋友的百中不余其一,我与你真心换真心,倘若你有重要的事偷着瞒我,我看不起你!”
宋兰时略一仰首,无声地轻吸一口气于胸中,直视温锦年瞳中平心静气的自己,满眼堂而皇之的真诚无欺:“我想与姜公子走得长久一些。”
“你想与姜… ”温锦年下意识地将他所言原封不动地重复一回,随即恍然醒悟,险些忍无可忍地一声仰天长啸,所幸即时压了声音道:“什么?你… 他?你们… ”
又换了一副表情,温锦年抿了抿唇,重新撩袍落坐,语重心长地问道:“姜哥哥昨夜是为求亲而来?”
“求亲?”宋兰时蹙眉,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好笑:“ …或许罢。”
温锦年愈发痛心疾首:“为何竟毫无预兆地便… 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肥猪拱了田里的大白菜,真是令人唏… 哎!哎哟!你抓我做什么!”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温锦年身子一歪,立刻摔了个大跟头。
“小破孩吵吵嚷嚷地叫唤什么?平白扰人清梦。”温锦年这般大呼小叫,姜落微再故作人事不知便不厚道了,于是出其不意擂住了他松垮的衣领,直拎至眼下,低喝道:“你骂谁是猪呢?”
“喘不过… 喘不过气了,松手!松手!”温锦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通乱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方才挣脱束缚。
他甩了甩袖,勃然道:“你恼羞成怒个什么劲,我说的你是大白菜!还扰人清梦,都日上三竿了,哥哥自己犯懒晚起,能怪公鸡起得早么?”
“昨日彻夜未眠,今日自然起得晚些。”姜落微虚踢了温锦年一脚,“你宋哥哥都知道体贴入微,你这个做弟弟的,不能这么不识时务,学学你宋哥哥。”
“我体贴你做甚,你又不做我媳妇,谁让你自己不睡觉,三更半夜莫名其妙地提亲来了?”温锦年闪身躲避,拂袖道:“还让我学我哥?我哥都被你拐跑了,我向哪里去学。”
一语末尾,听在姜落微耳中,却似乎当真有几分恼羞成怒。
姜落微抬起视线,却见温锦年忽而足下一蹬,一飞冲天,不管不顾、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
温锦年瞪着眼睛,揪住姜落微的前襟,跋扈飞扬,危言恫喝:“论礼尚往来之道,我哥不骗你,你便也不能骗他。你要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不许负他半分,否则遥川上下个个都不谅解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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