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之笑道:“岂会不请,只怕你不愿来。”
“啊?为什么?”严知行睁着迷茫的双眼,问道。
傅洵之笑而不答,取过一张信纸递给追风,道:“把剩下的名字誊抄一遍,回去后给叶文瑜送去。”
“你找他帮忙?!”一听到叶文瑜三字,追风就火气四起,愤道,“不行!他那个负心汉!”
“你怎么这么讨厌叶少卿?他也没对你做什么吧?”严知行语气颇为无奈而又习以为常。
“他----”和我江哥哥作对,又伤了我傅哥哥的心,追风脱口欲出,好在理智尚在,及时停住,咬紧了嘴唇。
“就是啊,公子,你怎么能找他帮忙?”白榆在一旁小声接话道,“要是让殿下知道你们的婚事还要找他帮忙,多难受啊。”
“璟熠不会介意这些的,”夏璟晏开口道,“何况叶家不容小觑,若他们能选择不插手此事,我们也会方便许多。”
“那我也不想去找他,”追风扭头嘟囔道,“我不去送,哥,你找别人去送,我才不想见他。”
“追风,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严知行满脸好奇的问道。
听到追风二字,追风更是激动,愤愤道:“别叫我追风!”
“啊?”严知行茫然挠头,道,“不叫你追风叫你什么?傅风?叫你大名啊?生分了些吧。追风这名字挺好的啊,和你多配。”
“和你才配呢!”追风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严知行,道,“从今日起,不准再喊我追风!”
严知行被吓了一跳,身子后缩,愣了半晌,讷讷点头道:“行、行。不叫你追风了。”
傅洵之无奈摇头,道:“行了,不让你去送了,回去让钱管家跑一趟。另外,库房里有张红色的弓,让钱管家一同送去。”
“红色...”白榆张着嘴,惊愕半晌,道,“公子,你说的不会是你那张落日弓吧?你要送给叶少卿?”
“不行!!”追风神色愈加激动,失声嚷道。
傅洵之抬眸瞧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行?”
“他跟你征战这么多年,怎么能送给叶文瑜!”
傅洵之淡然抿了口茶,道:“一张弓而已,有什么重要的。送去就是。”
追风默然坐下,傅洵之的命令他不敢说过不。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严知行茫然地看了一圈,见无人理会他,知趣的选择了闭嘴,低头默默替追风誊抄名单。洒金笺上一百五十六名官员名字中完好无损的只余三十一人:太师范渊、吏部尚书董天佑、工部尚书黄商陆、刑部尚书叶少陵、礼部尚书徐思横、大理寺卿叶文瑜、礼部右侍郎徐之水、工部左侍郎裴文初、工部右侍郎李东阳 、户部右侍郎卫仲卿、少师王衡、兵马司指挥燕决明、右军都督府朱正纯、都察院御史李含章、詹事府少詹事陈之麟、太常寺卿顾炎武、左佥都御史周元标、翰林学士张廷玉、翰林学士陈存、翰林学士裴行简、翰林学士钱玉、吏科都给事中王夫之、礼部给事中沈一贯、礼部都给事中张子维、刑部给事中王守拙、工部给事中庄华、督察御史刘世安、督察御史赵随之、督察御史杨义庆、督察御史孙敬轩、督察御史沈鲤。
看完名单,夏璟宴打破沉默,道:“董尚书与你关系匪浅,你也说服不了他吗?”
新的名单之上,户部尚书董天佑列于第二位,赫然醒目。
傅洵之缓缓摇了摇头,道:“天佑......董家家风甚正,不太容易接受此事。”
"但董大人不还说要喝公子你的喜酒吗?属下觉得他挺能接受的啊。"白榆道。
“他不能接受的是我娶的人是殿下。”傅洵之道。
“我去。”忽然间,追风冷不丁的冒出了两个字,几人纷纷以困惑的目光看向追风,须臾,严知行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能说服董尚书?你什么时候和董尚书有交情的?”
“啊?什么董尚书?”追风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茫然看了一圈,道,“我是说我去给叶文瑜送信。”
“......”原来又是慢了一拍,严知行习以为常,心中腹诽了句,问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追风冷哼一声,抱臂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好意思收下我哥的落日弓。”
傅洵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别添乱了,送去就是。另誊一份给老林也送去。”
“林指挥使啊,”追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他在朝中没什么好友吧?他也能有用?”
傅洵之懒得解释,道:“回去后把这封信交给爹。”闻言,白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追风。信封上没封火漆,追风翻了两下,随口问道:“写的什么?”
“自己看。”傅洵之喝着茶,懒懒说完,抬头看见河边已升起了篝火,夏璟熠夏璟言两人送回来的猎物已被张主厨几人处理好。
“该去做饭了。”说着,傅洵之起身朝河边走起。
秋高气爽,天空澄明,溪边升起袅袅青烟,夏璟熠、夏璟言一行人循着青烟归来,傅洵之、夏璟晏两人正围着篝火边转过手中的的竹筒,瑞王异常亢奋的声音远远传来。
夏璟晏道:“瑞王似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对言言、璟熠的关心也不似有假。”
傅洵之嗯了一声,道:“他和夏叔叔很亲近,也很关心这两个侄子,不必对他设防。”
“他知道我和言言的关系了吗?”
“知道,”傅洵之笑着看了夏璟晏一眼,道,“你让他八年没能进京见他俩侄子一眼,还拐走了他侄子,他对你的怨气可大着呢。”
夏璟晏笑叹道:“难怪他一直对我视若无睹,敌意颇大。言言登基第一年,荆州的靖王便起了谋反之心,欲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谋反,幸而我提前收到密报,且朝中君臣和睦,上下一心,靖王才没成气候。也因此我对他这些皇亲防范甚严,这些年,瑞王上疏过很多次,我都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些,不会真的因为这个怨你的,”傅洵之笑道,“趁这次机会,留他在京中多住一段时日罢。”
夏璟晏颔首,道:“靖王事变之后,我逐步剥夺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如今已构不成威胁。”
说到此,夏璟晏叹了口气道,“早些年在边疆时,从未想过朝堂之上的斗争竟比战场还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见硝烟,不见流血,但某天忽然抬头四望时却发见身边所剩之人早已是寥寥无几。以死济道者,分道扬镳者,貌合神离者,不知从何时起,往后的每一步都有人离去,能够并肩同行之人越来越少。孩时曾听一位老人说过一句:一个人的一生,是一个人回到一个人的历程。一个人出生时,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世上,随着他长大,他的身边会先聚集许多许多的人,而后从某个时间开始,他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最终又是独自一人迎接死亡。”夏璟晏轻轻的望着傅洵之,“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无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是坦然接受他们的离去。”
半晌,傅洵之轻叹笑道:“你宽慰人的方式还是这么含蓄。”
夏璟晏轻声笑了,道:“我记得你刚来边疆时,时常听你说起长安,你说长安繁荣,琼楼金阙,炊金馔玉;你说长安热闹,朝歌夜弦,鸾歌凤舞。那时你时常说起你在长安的朋友,长安的亲人。你说你想早日打完仗回到长安,与他们轻裘肥马,欢歌祝酒。然而自你母亲逝世你从长安回来之后,我再未听你提过长安二字。战争结束后,父皇想让你回去,你不愿。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愿回去了,你再一次提起了长安。你说,长安太喧嚣,你不想卷入纷争,不想看着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勾心斗角。你说回去太孤独,你最怕的就是身边无人。你宁愿留在这苦寒之地,至少纯粹。你喜欢和平、热闹的生活。可阴差阳错间,现今这一切都与你想要的背道而驰。”夏璟晏凝望着傅洵之,道,“是我告诉了言言你还活着,我们相识多年,把你置于此种境地,我心中有愧,但我别无他法。可我还能做一些弥补,你们的婚事让我来办吧。”
闻言,傅洵之抬眸看向夏璟晏,马蹄声越来越响,满载的一行人马兴满而归,欢声笑语之中夹杂着急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晰可闻。傅洵之不必转头,就知这脚步声必定来自那位少年。
傅洵之望着夏璟晏,道:“听到他病重之时,我其实是开心的。”
傅洵之侧头,热火朝天喧闹不已的人群中,身着骑装的少年带着满面笑意,直勾勾的望着他大步流星而来。
傅洵之望着少年,莞尔轻声道:“那一刻,我确信了他绝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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