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被拒之门外。
——我知你已将凶手葛炀处死,为我儿萱萱报仇雪恨。但丧女一事痛彻心扉,恕我不愿相见。
这是侍女传的侯沁绾的原话,曲默听了,放下礼品便走了。好歹话早在三年前已经说尽了,孩子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了,他的出现反而是对侯沁绾的二次伤害,不如默默走了,对双方都好。
可能是小妮子还在怨曲默这个当叔叔的照看不周,他去过侯沁绾的院子,第二天头痛就发作了。
月翎给药时交代他,不好多吃,否则到了应急的时候就不管用了。
曲默前几日吃了好几丸,心想横竖这几日无甚要事,便也忍了。
钱沛虽无妻儿,但他是个孝顺儿子,一回京便住家里照顾老母去了,只两三天来曲默这里一趟。邱绪日常要在乾安山练兵,也没空和曲默一道儿厮混。燕无痕要入宫给皇帝守灵。吴闻如今在于稹手底下当差,眼下新皇要登基,整日忙得圆圈转儿……
只有曲默最清闲。他甚至还找人打听了常平的近况——这厮从相府离去后也不曾回原籍,在京郊买了栋宅子,如今做些小生意,还娶了个美貌的妻子,生了个儿子。眼瞧着日子过得很舒坦,曲默这个旧主便也没有去搅扰。只是着人用金子打了个长命锁,送去给常平的小儿子。
常平倒是会来事,收到金锁后,便带着回礼来老宅了。他见着曲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什么只要曲默吭一声,他立刻收拾东西回来伺候。
曲默知他本性,只是笑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赎了身契出府了。这回又贴上来,家里妻儿不要了?还是说,现如今要我养你一家么?
常平只憨笑着装傻子。
曲默踹了常平一脚,叫他滚蛋。临走前,却又命人给常平封了三百两银票,交代他做生意不要投机取巧,好好过日子才是要紧。
常平没客气,双手接了,在院外跪下朝着廊下的曲默重重磕了个头,这才去了。
*
不知太子授意与否,曲默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
曲默从皇宫离开的第二日,勤政殿偏殿的小朝会上挤满了人,朝臣似乎都想看看太子对曲默的态度。可直到朝会开始也不见当事者出现,倒是曲鉴卿雷打不动地站在文官列首。
不仅是第二日,甚至是一连五天都瞧不见曲默的人影。
按照大燕律,凡四品以上地方官员,回京待职期间至少四天去原就职衙门或上朝一次。更何况朝中已经定下了皇帝下葬的日期,如今正是新皇将要登基的节骨眼儿上,曲默身份又特殊,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
于是第五日的小朝会上,言官便以目无法纪、无故缺席朝会等由头参了曲默。
第六日,曲默继续缺席,并且向兵部告病。说是自己寒症发作、身体欠佳,难以带病上朝。
这理由过于拙劣——你人在北疆那寒天雪地里生龙活虎的,进能生擒邺水主将,退可剿灭雪山流寇。这五月天都入了夏了,你却说自己回燕京寒症发作了?莫非当朝臣都是傻子不成?
又一日,言官参曲默装病藐视君上、在其位却不尽其责,视大燕律法为儿戏。并要求对其罚俸半年,庭杖三十,以儆效尤。此外,曲鉴卿如今作为曲默的“叔父”也受了连坐,被李怀清参了一个“治家不严”。
太子一面要准备登基大典,一面又要瞒着曲鉴卿暗查春闱和军监司的事,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便也一直没闲暇去管曲默。这回牵扯到了曲鉴卿,太子便不得不出面了——他派了太医院首席陈陂过去,说是给曲默看病,实则就是告诉他再不上朝就说不过去了。
太医院和后宫不分家,陈陂能坐上首席的位置,除却医术高明外,脑袋自然也活泛。下朝之后,陈陂便提着药箱追上了即将出宫的曲鉴卿,表面上说是蹭一趟曲鉴卿的马车,实则是想旁敲侧击地问问:这事该怎么办才算办成?
说是叫陈陂去给曲默看病,太子到底是想让曲默有病还是没病?若是有病,那后头的朝会又上不了了;若是没病,岂非坐实了言官的话,给曲默惹祸上身?
曲鉴卿却只叫其秉公办理。
陈陂犯难之际又心生一计,央求曲鉴卿跟他一道前去,说是有人在旁也能佐证一二,否则这事实在不好办。
曲鉴卿沉吟片刻,应了。
午时,曲、陈二人到了曲家老宅。
因着有曲鉴卿在,门僮便没有去通传,只是在前头带路。行至院门,便瞧见廊下摆着一张湘妃榻,有人正躺在上头睡觉。他身上松松垮垮地穿一件墨绿单衫,头上未束冠,满头黑发一半压在头下,一半垂在榻边挨着地,脚上更是连鞋袜也踢了,一本蓝皮的书盖在脸上,散漫极了。
陈陂问道:“大人……这?”
“你且去。”
陈陂便与随行太监入内,曲鉴卿却留在了外头,他着人叫了伺候曲默的小厮出来问话。
小厮是曲家家生子,照顾曲默无有不尽心的。他才瞧见看见太医,便以为曲鉴卿是来问责的,惶恐之余即刻下跪认错。曲鉴卿叫他报曲默这几日行踪作息,他便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三公子自七日前回府,便一直没有出过府门。每日卯初起身,而后去湖边练武,回来传水沐浴,辰时一到便用早膳,饭后在屋檐下小憩。正午吃饭,饭后入房午睡,睡到天黑方起身。不过有时四公子会来,他们便在房中交谈,到了酉正一道儿用晚膳。戌时三刻传水沐浴,三公子不叫底下的人守夜,入亥后小人便回下房休息了。钱沛钱大人每隔二日会来府中一趟,除此之外……哦,昨儿常平来了一趟。除此之外再没别人了。”
“他每日都是卯初起床?”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扯谎!”
“可有赖床?”
“从来不曾。小人每日端水进去伺候洗漱时,三公子已经起身了。”
……
半晌,陈陂背着药箱出来,又在府门处瞧见了曲鉴卿的马车。陈陂料想这是在等他,于是敲了敲厢门,果听里头传声出来,叫他进去说话。
“如何?”
陈陂苦笑:“四年前在下有幸为小公子诊治,那时断出釜沸脉,本以为他……哪知小公子吉人天相,竟能生生克化了。他脉象异于常人,在下医术浅陋,今日虽摸得他脉象平稳,却也不敢再妄下定论。”
思忖片刻,曲鉴卿道:“方子开了么?”
“在下须回宫先禀报太子殿下后才能开方。”
“他应是旧疾复发,夜里睡不好,你给他开一剂安神助眠的方子,药量不要过重。太子那处,只说他乍回燕京,水土不服致使寒气入体,前几日缠绵病榻确实不便上朝,服药后过几日便可痊愈。”
陈陂面露喜色:“多谢大人指点……”
曲鉴卿抬手一摆,止住了他的恭维。
“在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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