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很静,只有细细的风声,八个人对峙而立,沉默得诡异。
方若潇一队人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骇,易泠歌对此满意地点点头,幸好他们都还是喜怒形于色的少年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几次三番想来结盟,方若潇的野心不会停步于拜入昆仑宫的外宗。
方若潇被拦住去路,狠狠地剜她一眼,咬咬牙冲着同伴发话,“别管她,我们快走!”
几人默契十足,纷纷运起气作出抵御姿势向后迈去,还真是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易泠歌正想提气再拦,身后一人的身形动得更快,少选间已经有一道银白色的气流挡住几人的去路,弈初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说:“留下。”
气流温润却锋利,随意地割去了几人的衣服一角。
“刚开局就要对我们下死手吗?弈公子,我可真是看错你了,你也太狠心了吧!”方若潇语带愤恨,但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哀怨,眼含秋水地仰望着弈初。
“你我素昧平生,何谈看错?别朝着我挤眉弄眼了,很丑的。”弈初不解风情,又看向易泠歌,“你拦住他们是想问什么?”
闻言,方若潇霎时面如土色,她修习媚术,在自家宗门里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人人都说她天生貌美,有神女之姿,寻常男子根本经不起她的蛊惑。
但面对弈初时,她每一回都是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男人的心,仿佛是石头做成的。
剑拔弩张时,易泠歌反倒装傻充愣起来,“这场试炼里大家不是都分到了灵器吗?我是想说,万一他们队有好用的,大家换一换灵器,未尝不可吧。”
她说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大问题,但细究起来是十足不要脸,进入第二轮的参选者约有一百多人,多数人不管修的是哪一门术法,最趁手的灵器无非是刀剑一类。
如果有人能分到一柄不错的刀或剑,一定会是个极大的助力。其实用灵力凝成灵器也是可以的,只是要耗费许多灵力,并不适用。
她随口就说要换一换,却是隐去了背后争抢的血雨腥风。
“废话就不用说了,你猜到了什么?”方若潇打动不了弈初后,一直恨恨地瞪着她,此时终于冷静下来,直白地发问。
易泠歌见她听懂,慢吞吞地说:“方姑娘一直都很想与弈公子组队,你不甘于屈居人后,所以你一定不愿意分出令牌,让自己的排名靠后。既然你敢来找我们,那是有几分把握了吧?”
“什么把握?怎么会有啊?什么意思?”曲芝芝反应慢得很,忍不住小声插嘴。
易泠歌没有回答,安抚般拍拍曲芝芝的手,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你们中有人拿到了一样灵器,倚仗它,最终可以同我们有一战之力。”
方若潇没有说话,但手指紧紧地捏住衣角,用力得骨节处都有些泛白,而她的一个队友,更是小心地理了理衣领。
心中猜想彻底得到肯定,易泠歌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不是很想与你们抢啦,我只是很好奇一件事,如果没收灵器是出于公平的话,本身是不该存在杀伤力或品阶过高的灵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们有这么足的底气?”
“说了也不可能拱手送给你们的!潇潇,同这几个强盗还有什么可谈的,打一架就了结了!”
按捺不住发话的正是理衣领的男子,他说话时神色狰狞,似乎有些恐惧和暴躁。
易泠歌其实生得容貌出众,她两世为人,相貌虽有不同但都颇得上天眷顾,有着精致又乖巧的脸蛋,让人很容易听信她的一通鬼话。
可是他实在是有些害怕这个姑娘,简直是笑里藏刀,说话步步为营,还偏要说得大义凛然。
“何宁,不要轻举妄动!”
可方若潇阻止的话语声还没说完,那叫作何宁的男子将灵力凝结成一条细长的水珠,劈头盖脸地砸向了易泠歌,她刚想施法躲避,只听上方的弈初寒声说:“自寻死路。”
而后弈初轻轻一翻手腕,将水珠尽数扫了回去。
易泠歌眉头蹙起,她本以为何宁突然暴起,会展现自己得到的灵器,但他用的仍是灵力凝结出的气而已。
反复思索,她依旧想不起来他第一轮里用的灵器是什么,兴许那一场的对决,她根本就没有仔细看。
她有些后悔了,真是不够谨慎。
“剑、刀、媚术。”
一个清淡的嗓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是弈初的声音,她惊奇地左右看了看,发觉两队其余几人都目露凶光对峙着,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别看我,只有你能听见。那个何宁和你一样,赤手空拳把对手打了下去,你想知道的东西是在他身上了。”
一个队伍里两人使刀剑,方若潇虽是用鞭,但她第一轮的对手应该是先中了她的媚术才会战败。
易泠歌扁扁嘴,仰着脖子不往顶上看去,其实她也不是震惊弈初会给她传音,她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有闲暇去关心其他人的实力,很不符合天才的身份。
“那就打一架,抢来看看吧。”她运起全身的灵力,速度极快地出了一拳,何宁唇角掀起一个弧度,不躲不动,硬生生接下这一拳。
“何宁,你没事吧!”他的队友慌忙上前察看,但那叫作何宁的男子好端端地站着,不动如山,连一点点内伤痕迹都没有。
曲芝芝的眼睛睁得溜圆,喃喃说:“他也不像是靠灵力修成的铜墙铁壁之身啊。”
忽然,何宁身上的长袍极速地崩裂开来,碎得一干二净,露出里面素白的一身长衫。
变故一出,易泠歌神色剧变,拳头一点点地攥紧,目光凶恶,说出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啊,我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了。”
何宁则像是验证了某种猜测,一时欣喜若狂,本来阴沉的一张脸上焕发着异样的神采,冲着他们叫嚣道:“就凭你?那你就来试试!”
她闭目凝神,周身全部的气力都凝聚在一起,右拳举起,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拳印,声势浩大地打向了何宁。
与此同时,三道不怀好意的气流迅猛地奔向她,可在半空中从两边被更强大的两股气流径直斩断。
是一直远观的弈初和时闻溪出了手,两人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这一回,何宁的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半条裂纹。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打不动我,你们都不可能打得动我!果然我才是该拜入内宗的人,上天顾我,赐予我这好宝贝!”何宁愈发的喜悦,说的话都狂妄起来。
上天赐予你的宝贝?你们也配!
最后的理智克制着易泠歌,让她没有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宣泄而出,她不知疲惫般一拳拳地打了过去,但都像打在顽石上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何宁终于不耐烦了,“打够了吗?我可要出手了。”
两股巨大的气流撞击在一处,易泠歌终归是体力支持不住,被冲击得退开了十几步,曲芝芝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劝说道:“泠歌,先停手吧!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想抢过来?”
她堪堪站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乎泛出血红色的眼睛一点点恢复如常,她哼哼唧唧地说:“金丝软甲一类的东西吧。”
“不是。”弈初落到她们身边,深深地瞥她一眼,向前一步逼近对面几人,“是蜉蝣一族的圣物,素衣。”
素衣是蜉蝣族原身的翅膀所化,以自身血肉供养,轻薄有光泽,能抵御各类术法伤害,是极好的防身灵器。
但是要做成灵器,若非本人心甘情愿,便是鲜血淋漓地从皮肉上扒下来,受穿心之痛。
她眼前看见的是浮光掠影,彼时素衣染血,自己危在旦夕,濒临死境,那是她拼死都想要守住的东西。
昆仑宫,究竟是凭什么,把素衣当做一件可以随意分发的灵器,发给了一个甚至未必能入门的弟子?
方才竭力克制住的不甘和愤恨在她的血液里翻滚着,连发丝都随风飞扬,一时间杀气四溢,狂风大作。
“走!”方若潇队伍中一人敏锐察觉到了杀气,甩出一个黑白色的圆盘,在空中转了几圈,几人立刻没了踪影。
时闻溪放出的气流没能赶上他们离开的速度,无奈地收回了手,有些担忧地瞧了瞧她。
“醒醒。”弈初伸出两个指头,清脆地弹了弹她的脑门。
神思瞬时清明,心中杀意褪去。
眼前空无一人,易泠歌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是我耽误大家了。”
弈初并没有揪住错处数落她,“他们有乾坤盘,又等到千钧一发时才用,不必自责,这次我们还抓不住他们。”
时闻溪只是看着她,干巴巴地问:“你,没事?”
“没事没事!”她摇摇头,竭力沉静心绪,转开话题:“乾坤盘应该有使用次数限制,是个不错的灵器。”
曲芝芝满脸忧虑,“泠歌,你刚才怎么了?好吓人,好像被魇住了一样。”
三个人全部注视着她,但弈初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寻和疑惑,时闻溪眼中更多是不解。
她心间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确实反应大得过头,睁圆了眼,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入了阵法有点兴奋又很害怕。我小时候得过癔症,稍稍受点刺激就有可能犯病。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癔症?”弈初毫不掩饰不信任,冷哼一声,瞪她一眼。
“是啊,得癔症的人多半都会后天痴傻的,所以我才会练拳法强身健体。那个何宁我刚刚怎么打他都没反应,我胆子小,碰到这种情况,那是怕得不行。”
一通话她编得越来越顺畅,自己都信了八分,再小心翼翼抬头看去时,弈初仍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忽然伸手拉住她,下一刻两人已经来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你胆子小,害怕?”弈初俊美的面孔从昏黄的斜阳里出现,一架打完,他没有半点疲态,眼下更是目光炯炯,“抢素衣的时候,下手不是挺黑的吗?易泠歌?嗯?”
一连串的反问,字字句句,叩问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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