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猫不是狗

肯仰出生了,在十九年前的夏天尾巴。其实算不上是夏末,冶城的夏天很长,又热又闷,三十五度的立秋,完全没有夏天要过去了的实感。

一只猫和一个人同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只不过,命运截然相反。

有人像公主一样被簇拥着,被妈妈抱在怀里,说这是佛祖赐予她的礼物,爸爸说这是上帝给予的,反正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随信仰有细微的差别。

有猫天崩开局,带着胎衣奄奄一息,还是刚回走路的瞿聿牵着他的妈妈发现了它,把它带回了家,才勉强捡来一条命。

瞿聿守在肯仰身边,他们都说奄奄一息已经养不活了,可是妈妈不信邪,把差点让肯仰窒息的胎衣挑破,冰冷的身体被瞿聿抱在怀里,像瞿聿的小玩具,他是个乖小孩,他不摔,只把自己身体的温暖传递给肯仰。

妈妈征求瞿聿的意见,无非就是那几句,“太小了,可能养不活,而且爸爸也不一定肯养它。”

“肯养,肯养——”肯仰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呢。

“如果养不活,你不能闹好吗?答应妈妈,我们就试一试。”她是在给瞿聿打预防针,也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和自己又生了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的。

瞿聿主动贡献出小时候用来喝奶的迷你奶瓶来给肯仰喂奶,肯仰太小了不会吸吮,就挤到手指上喂她喝。瞿聿也跟着学,那么小的小孩给那么小的小猫喂奶也有模有样的。

肯仰第一次称重只有九十六克,瞿聿随便抓一把面粉都比肯仰重。妈妈给瞿聿喂辅食,瞿聿给肯仰喂奶。肯仰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已经记住了瞿聿的味道。

先会走路才能跑起来,肯仰还记得瞿聿第一次跑着去找妈妈,含糊不清的话说,“妈妈!狗狗怎么长得越来越像小猫咪了。”

“你才是狗呢……”这句话,肯仰十九年前就想对瞿聿说。

瞿聿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肯仰不一样,她发的是“肯仰”的音,爸爸一激动决定她就叫肯仰了,说这是孩子自己做的决定。第二个词说的是“瞿聿”,幸好没有先说瞿聿,她差点就和瞿聿同名了。

肯仰一家没在冶城常住,肯仰想着长大了自己可能会跑着去找瞿聿做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了。不过,话都还没说明白,告诉爸爸妈妈她有个一对恩人母子在冶城,就已经被带到了直线距离九千六百公里外的温市定居。可以是九十六公里,也可以是九十六万公里,可九千六百公里无数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和波涛汹涌的海洋就这么将他们隔阂在了两个半球。

远的足够瞿聿忘记她。

椿眠担心嘿妹,“瞿聿看着笨手笨脚又没经验的,怎么也不像是能照顾好受伤的小猫的样子,他们又都这么忙。”

“伤已经治好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养猫,小时候就养过了。”快要死了的肯仰都被瞿聿养活了,更别提已经被白人医生治好了大概的肯仰,肯仰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有数,放着自愈也能好了。“我刚偷窥了他的社交账号,他自己发的视频里说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我回家了。”分岔路口肯仰和朋友分开了,回家的路经过宠物医院门口,肯仰往里看了一眼。虽然已经亲眼见到自己家瞿聿家里,还是会因为这样的巧合担心是不是有一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被瞿聿带走的是它,留在医院里的是自己。

给白人医生定了闹钟,但是他似乎按掉了之后就继续睡了,还是睡到了大中午才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碰见了往里面探头探脑的肯仰,向她打招呼,“小猫已经被它爸爸接走了啊,他忘了告诉你了吧。”

之前是想纠正白人医生对爸爸妈妈的叫法的,真能说话了又懒得纠正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我知道的,我路过,想来谢谢您这几天对嘿妹的照顾,麻烦你费心了。”肯仰说起嘿妹的时候怎么这么不顺口呢。

“哪里的事,这是我的工作,嘿妹特别乖,医生们都很喜欢它。”

“真的吗?她闹腾起来我都想抽它。”

肯仰本来想炸他一下,看看他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但是白人医生摆摆手说,“要耐心对待小动物的。”然后开始教肯仰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套说法,她当时抓破了白人医生办公室的沙发的时候也和猫科普过。

白人医生似乎已经接受了瞿聿和肯仰是一对吵了架的情侣的设定,绝口不提要肯仰联系方式的事情,开始和她提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应该如何处理矛盾。

真应该让何皎皎来听,而不是肯仰。

会的不会学,不会的听不进去。肯仰就是听不进去那一类,哪怕白人医生说的多么简洁明了,就连最后医生说的,三十天后带嘿妹来复查,肯仰也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

回去画了张服装效果图,电容笔没电了,肯仰也就停止了一天中最努力的时刻去,就把笔放下充会电的功夫发起了呆,再睁眼又回到了瞿聿的家里。

“嗯?”场景转换的太快肯仰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厨房再走进瞿聿的房间,看见瞿聿的身份证和护照随手扔在地上,这才确定这是瞿聿的家。肯仰费劲的用爪子抓了一会了,根本无法拿起身份证,转而用嘴咬,给他暂放在了桌子上。

这么会儿发呆的功夫都能睡着了,想想也是佩服自己。

瞿聿还没回来,肯仰四处找钟,没有,只有一面超大的落地镜,瞿聿用来拍穿搭的。

肯仰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瞿聿又会在几点回来。他应该也是临时决定把猫接回来的,家里连个猫的玩具都没有,她能吃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奶瓶里装着一小罐奶,还是冰的。他不会印象里的猫只吃奶吧……可肯仰早就已经过了喝奶的猫龄了。

笔没电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二十分,肯仰正准备去给自己做点东西吃,现在的肯仰就这么无聊的等着,地上趴着,再变成仰着躺,再在屋子里巡视两步,甚至开始期待哪个洞里能够钻出一只老鼠来。

瞿聿,你快回来。没什么话想要和瞿聿说,只是肯仰快要饿死了。身体不共通,饥渴的意识却保留着,猫比人没吃饭的时间更久了,感官无限放大,空荡的房间里甚至找不到一点可以转移肯仰注意力的东西。

这个让猫无比想念的瞿聿,拍完模特图,开始拍明天准备更新的视频,跟了个实时热点,拍完一条还要保一条。在路上给一只陌生的猫喂了猫条,被他炫耀了一整天的猫已经要灵魂出窍了。

如果养自己的是椿眠,肯仰现在一定已经吃的饱饱的了。想到这里,肯仰难过的简直要哭出来了。

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引起了肯仰的注意,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和耗子差不多大但不是耗子的东西向她冲了过来,“喵!”肯仰吓得一蹦一尺高,躲到沙发底下,那东西依然跟了过来,冒着红光,还会扭头,里面传来瞿聿的声音,“你醒啦,咪咪!还记得我吗?我是瞿聿啊!”

你别过来啊……

沙发深处暗的只能看见肯仰发光的眼睛,瞿聿操控着宠物监控跟着肯仰转悠,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

“我给你买了兔肉猫粮、鸡肉猫粮、鸭肉猫粮。”那边传来翻袋子的声音,“还有虾、蛋、酸奶、三文鱼、玉米、蓝莓、红薯、猫薄荷、鸡胸肉、西蓝花,网上说你爱吃这些。”

肯仰走到哪里监控就跟到哪里,追着她报菜名,馋的肯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喵~”所以你打算几点回家,几点了还不回家。

“乖肯仰,诶,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个人也叫肯仰,她今天还来摸你了,我都没敢告诉她你也叫肯仰,我说你叫嘿妹,以后在外面我们都叫这个名儿。”网络卡了,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肯仰只能听见关键词。“她,挺漂亮的,我们肯仰长大了也和她一样漂亮。”

肤浅。但是肯仰还是咧着嘴偷笑着。

“她说你可爱,但你是一只小丑猫,长大了就是大丑猫。”

肯仰气的一口就把监控脑袋装进嘴里,镜头上就这么留下了她的牙印,一只猫怎么能闯这么大祸,她本来只是想装装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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