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种很不真实的错乱感。
看着护士排列整齐的五官,开开合合的嘴唇,公式化的笑容,会觉得毛骨悚然。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像是精心雕刻的纸人,栩栩如生的扭动关节,像是输入指令的机器人。
刘医生听见病人这么说,就微笑安慰他这是车祸带来的后遗症。
后遗症吗?可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弧度和旁边护士的笑容一模一样?
刘医生说过几天就会好,就真的过几天就好了。
医生和护士就像消除了某种程序bug一样,正常起来。
在医院的这几天,好像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自己。就连办理出院的时候,也是热心的刘医生推着自己的轮椅忙前忙后。
但好像也不是特别惊讶。
说起来,出院那天正好看见有个手术宣布失败,伴随着家属的痛哭声,微微转头就能看见一俩盖着白布的手术床,仿佛还能听见仪器运行的嗡鸣在滴滴两声后慢慢熄灭,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颤,转头问刘医生:“他是谁?”
刘医生楞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有点不自然的回答:“应该是没抢救过来。”
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但看见手术室的红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紧缩了下,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因为坐着轮椅,行动很不方便,所以回家的时候需要让别墅管家帮忙。
因为车祸剧烈撞击带来的失忆,一点也记不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但在通讯录里看见了管家的备注,于是就打电话要求管家来送自己回家。
管家立马就安排了司机接自己到了小区门口。
很清晰的记得,当时管家恭敬的蹲下身来说:“需要先确认您的身份信息,请问您方便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管家问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坐在轮椅上,忽然升起一股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在紧紧盯着自己的错觉。
就感觉,如果没有说出正确回答的话,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当时脑子滞涩了几秒,嗓音又干又哑,下意识的说:“李禛。”
回答正确,世界恢复了正常,树还是树,鸟还是鸟,别墅还是别墅,只有管家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其实这个管家除了刚开始有点诡异,后来还是挺负责的。
说是别墅,其实就只是个三层复式,占地面积很大,一层有个没有停车的小型车库,宽阔的草地周围种了一圈灌木丛和白色篱笆,以此隔开了邻居的草地。
而在大门的入口,立着一个奶油白的立牌,上面刻着几个字——“盛源020号”
下面的字稍小一点:“李禛和赵暨的家”
李禛楞了三秒,不确定的说:“赵暨是谁?”
管家的笑略显僵硬,急忙解释:“这您都不记得吗?赵暨他是您的……丈夫啊。”
丈夫?
陌生的词汇和陌生的赵暨捆绑在一起,莫名产生了脚碰到土地的实感,自己是李禛,有一个叫赵暨的……丈夫。
真是奇怪,李禛从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但为什么会跟一个男的结婚?
但自己住院的时候这个丈夫连个电话也没有打过啊?
只有一个自称编辑的人打电话来催稿子,李禛就告诉他自己因为车祸而失忆了,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编辑磕磕绊绊的问:“那、那李老师还记得我是谁吗?”
李禛又看了一眼备注,念道:“宋编辑杠,23号交稿。”
编辑再三确认之后才敢相信李禛真的因为车祸失忆了,也没有再催更,只叮嘱要是恢复记忆了一定要记得交稿。
除了宋编辑的催更电话,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一个亲朋好友也没有来访,从睁开眼开始起就只有笑容僵硬的刘医生为自己忙前忙后。
于是李禛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但现在告诉李禛他居然还有一个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禛思考几秒,问:“我跟我丈夫关系好吗?”
管家犹豫,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我平时也很少注意到,但应该还算可以吧……”
也是,毕竟管家又不是只服务020号别墅,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一对同性恋夫夫的感情?
但李禛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喜欢男的,怎么可能会更一个男的结婚?难道是商业联姻?等等……孤家寡人一个怎么会商业联姻?
毫无理由的猜测,李禛忽视身后管家的欲言又止,直接从旁边的无障碍通道驱动电动轮椅穿过了阶梯,通过面部识别,嘀的一声就自动打开了大门。
虽然也不清楚管家的表情怎么会这么怪,但李禛也不会管就是了。
因为坐在轮椅上,右腿上打着石膏,所以行动很不方便。
但幸好有电梯,于是李禛就先逛了一圈。
一进屋就闻到了很浓郁的木质香味,因为太香,反而显得腐烂了。
一楼空间有点小,担任着客厅的职责,侧面有间小小的煮茶室,在客厅的后面还有个厨房,用吧台隔开就是吃饭的地方,推开厨房的门还能看见房子后面的草坪,草坪上支着遮阳伞,摆着奶油白的欧式小桌和靠椅。
二楼有间纪念品室,有个藏酒室,有个次卧,还有间房子的门打不开,像是被反锁了。
三楼有主卧,有间书房,有个杂物厅,有个小客厅。
天台有个游泳池,里面的水有些脏了,另一边跟草坪一样支了遮阳伞,摆了张奶油白的欧式小桌和靠椅。
整体布置的很整洁合理,但整洁的过分了,就感觉没有人住过一样。
在纪念品室里发现了一些合照。
其中有一个人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个看起来很高大英俊的男人。五官锐利目光沉静,看着镜头,显得有些僵硬,看起来不像经常暴露在镜头下的样子。
照片的背景很多样,看起来他们似乎在世界各地旅游过。
起码现在他知道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了,李禛思索几秒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点开通讯录,在顶端是宋编辑,第二个就是赵暨。
上次的通话记录是在28天前,意思就是他的丈夫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难不成他的丈夫也遭遇车祸死了?
这么想着,李禛在手机上点了一下。
响了十几秒后,传来机械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丈夫出轨了?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丈夫为什么一个月都没有给他打电话。
要是能找到他出轨的证据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提离婚了。
但无论如何,平心而言,这座房子还挺称李禛的心的。
主卧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两人的结婚照。
红布背景,两人的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李禛比赵暨矮一个头,面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很温和,而赵暨梳着大背头,五官显得很凌厉,立体分明所以带着莫名的阴郁。
闻着那股木质香,李禛由衷的觉得这个结婚照摆放的真不是位置。
而这个念头,到了晚上就更加强烈了。
晚上费劲巴拉的上床睡觉,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但李禛的夜视能力也不是盖的。
那张结婚证太红了。
李禛躺在床上,正好对着结婚照。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张结婚照上的赵暨在看着自己。
是错觉吗?
嘀嗒。
很细微的声响。嘀嗒嘀嗒。
李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一下子就对上了结婚照中赵暨向下俯视的眼。
水声。
嘀嗒嘀嗒……的水声。遥远,但因为寂静,所以显的非常的近,就像响在耳边一样。
怎么会……李禛不由得觉得烦躁,无论是红底婚照里赵暨的目光,还是那个近的诡异的滴水声。
如果不是因为腿脚不便,李禛很有可能直接抄起斧头就把结婚证给砸了下来,顺带去隔壁看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作祟。
难不成是水管破了?怎么可能?
沉甸甸的石膏压在李禛的右腿上,李禛的眼皮在有规律的、空灵的嘀嗒声中逐渐沉重起来。
很助眠的水滴声,越是想听清到底哪来的水滴声,就越来越困。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就像飘在半空中。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李禛挣扎着睁开了眼。
看见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
哦,是在做梦。
做梦的话就没事了。
那个女人哭的真是伤心,背景似乎是在吊念会上,女人一身素黑,胸口上别了一朵白花,哭的不能自己。
哭什么哭。
李禛用上帝视角俯视着,不由得冷笑起来。
人活着的时候不见你们有多关心,人死了哭给谁看?
女人忽然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向旁边冷冷观看的李禛,她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颤抖起来,欣喜的喊:“阿乖?”
李禛愣了三秒,反应过来这女人居然可以看见自己?
女人颤抖着向前走了一步,腿一软,跪地嚎啕大哭起来:“阿乖……我的阿乖……”
她哭的这么伤心,这么绝望。李禛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的问:“你,看的见我?”
哦,原来自己还可以说话。甚好。
女人颤抖着爬起来,抓着李禛的手臂,她仿佛全身都在用力,抓的李禛都嘶了一声。就听女人哽咽颤抖的问:“阿乖……阿乖是不是有没有什么……”
她说着,泪水就不住的流下来,一滴滴的砸在李禛的衣服上。
“愿望……没有完成。”女人囫囵说完,悲痛的看着李禛,含糊的说:“阿乖……是妈妈的错……”
等等,李禛顿感不妙。
这该不会是自己的葬礼吧?不能吧?
李禛缓缓转头,准备看向摆放遗照的位置——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吸力从背后传来,逼迫他不去看那个遗照,李禛顿时脑子一痛,猛的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
李禛惊魂未定,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躺在床上,大口呼吸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婚照上赵暨的眼。
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照片上的赵暨在笑?
那股木质香越来越浓了。李禛想。
刚出卧室门,就觉得整栋房子弥漫的木质香简直就跟糜烂了一样,让人作呕起来。
但……要是闻久了,会无意识的忽略掉这股木质香。但这股香味到底是哪儿来的呢?李禛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自己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更何况按理说这一个月内房子都没有住人,哪儿来的香水?总不能是昨天李禛巡视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什么吧?但他又完全没有这个印象啊?
李禛找了很久,不仅没有找到到底哪儿传来的香水味,他还费力的拧紧了每一个水龙头的开关。
昨天嘀嗒嘀嗒的水声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短篇,剧情比较狗血……[可怜]大家的评论就是我更新的动力![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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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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