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能理解对话,被记录员证实开了智。他还没到能化形的阶段,期间的时间消耗有长有短多靠自行开悟,或许还有一些机缘巧合。
记录员扭开金属丝,挑起抽出笼门的插销将枫红从笼子里放出来:“我虽然不是那只山鸡,你的生活记录可是看了不少。黑历史一大把,你再凶,小心我把你标记领地的照片满大街贴。”
枫红抖抖毛,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贴满大街的标记领地只能说明他是一只有着巨大领地的强壮公猫。他不能贴满大街说明他不是一个可靠的帮他扩大领地的好帮手,没有食用价值,不能做辅助工作,记录员被无情地划分为领地内没用的生物。可惜猫的面部肌肉不是那么善于做表情,而记录员也确实是个专心工作的好员工,他错失一次被贴满大街的机会。
枫红跟从安排蹦进了车里。他不是没有尝试离开,但他们人多势众,而枫红也不认识这片与出生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城市边缘,他看着马路,各式车辆。近到收费站,远到成片的建筑,而他熟悉的高山草地,灌木树林则是在身后视线无法达到的更远处。
在被记录到离开山洞之前,他已经因城市规划多次被驱赶,离开原先的领地。刺耳的噪音让大部分生物率先放弃了这片住处,其次是随时可以离开的鸟群。高树轰然倒塌,断裂撞击地面的巨响与震动像是警告他们这些舍不得离开的群体,得出发了。于是他开始日夜不停地赶路,甚至没有心思去抓身旁经过的猎物。远离家乡的途中他在高草丛里小憩,有轰鸣的巨大机器冒着滚滚黑烟,沾满泥土枯草根的履带缓缓辗平他温暖舒适的小窝。他被惊醒时周围静悄悄的,于是舔舔毛揣起前爪又睡了。
当时想的是什么来着,还好只是个梦。
现在梦醒了,枫红坐在了车里。记录员贴心地为他系上安全带,作为开了智的濒危物种,得去趟妖监部办理预录入户口,这样在他能化形后也可以凭借这个作为临时身份证。
新历只有一百六十多年,但历法的存在,在这个星球的漫长岁月中,只占据很小的一部分,与生物的存在相比,便是如新生一般的。人妖共存的想法在千年的推进中终于依靠妖族寿命与人口数量的拉锯,在得出双方数量上呈现逐渐接近的数据结果,终于各退一步生出一条逐渐清晰的小路。日子过得不太平,自行成精的生物在近百年年急剧减少,常常是能活着不错了,别提还要开悟开智,再修成人形。但总不好让难得的天才刚费尽心思刚成了人,就被当成黑户拷走。
成精妖怪监督管理部门便是基于妖怪入住人类社会的黑户问题建立的,是近年刚获批的一个尚未完全公之于众的特殊部门。听闻宣传组正在使用不同策略,多方面将小动物成精论,妖怪与人类共存的理念渗透进这个只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话的人类社会。隔壁间的同事常常听到崩溃的呐喊,痛恨人类迂腐的思维,怎么就不能接受小动物可以成精呢!
“当时咱们的头头,就是提出妖监部设想的松议员。他是一棵年纪很大的松树,前几年刚退休在南边养老。”记录员坐枫红身边给他讲妖监部的成办历史,没忍住薅了一把枫红的尾巴,被枫红哈得直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乌鸦嘛。你理解一下,真的没忍住……”
枫红把尾巴甩回两条后腿中间,他被卡着前肢放在椅子上,从侧边拉过一条小小的安全带,卡在他胸口与腹部。导致他前爪没处安放,一只缩在胸口一只直直踩在两腿间的座位上,竖起42码长脚板,臭着张脸把脸色摆给所有人看。尾巴砸在座椅上,甩得噗噗响。他十分不爽这个安排,他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修成人形。他觉得自己毛茸茸的就很好,有爪子有尖牙,不用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衣服。臭乌鸦只会跟他说,快啦,之后就懂了。
车开了三十多分钟缓缓泊进路边,终于到了妖监部所在的街道。乌鸦担心枫红临阵跑路,解开枫红的安全带后一把抄起夹在手臂上,决定抓紧所有机会在猫得到自由之前犯贱。枫红扭头看向载着剩下动物们的货车,乌鸦呼噜一把他的毛脑袋,把他一对尖耳压得贴在脑袋上:“剩下的要送去城里最大的兽医院,进行体检和放归条件鉴定。”
“走狗,还放归做什么?怎么不关城里。”小天才枫红在路上刚学的人话发声,说得有点磕巴,但人家天赋异禀,张嘴就是老阴阳猫。
乌鸦打开车门用手指圈紧猫短短的嘴,顶着被瞪的压力夹紧乱蹬的猫顺着他敷衍:“走个流程,形式主义你知道的。好了下车就不能说话了,进去再说。”
妖监部是在公用的办公楼,能通过刷脸过闸机的都是内部人员,乌鸦揣着猫只能走人工通道。他尝试把猫塞进外套,但有警戒机器人闪着灯就凑了过来,枫红对他的毛衣拳打脚踢,他不是剪过指甲的宠物猫,也不在乎城市生存的物价。待手忙脚乱的乌鸦再把外套来开,毛衣已经出现了一片沾毛勾线战损的区域。
乌鸦把猫从身上拎起来,双手卡着猫的两肋举起一坨缩着后腿,炸毛呲牙的枫红,小猫紧张又生气左右猛甩尾巴,借机甩他巴掌。
但话怎么说,尾巴甩过之前是猫的原始香味,然后是毛糊在脸上的柔软触感。痛当然是不痛的。乌鸦这一生热爱犯贱,这么没危险性的情况他真是爱死了,他是自愿被小猫尾巴糊脸的,小鸟尾巴也快伸出来摆摆了!
前台赶紧批了他们的临时通过,面对狰狞猫脸显然无法认同:“去吧去吧,唾沫星子快哈我脸上了。”
枫红的愤怒没有维持太久,在电梯里还气得毛蓬蓬的,非要用爪子抵住不让乌鸦把他揣在身上。然后他就融化在了恒温26度的暖和办公室里,轻易地被人类科技俘获了一颗野性勃勃的心。陷在柔软的长毛棉窝里,抱着一条麻布小鱼死命啃咬。
不够解恨还拿脚踹,太气猫了,凭什么人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他耳朵向后一瞥,门口有人进来,沙发发出噗的闷响,那人坐在了身边的沙发上。枫红扭过身,警觉地盯着这位齐耳短发的女士。一只兔子,枫红从空气中捕捉到熟悉的信息,从窝里抬起头。
“田先生去帮你录信息啦,喊我在这陪你一会儿。我是徐卯,他们喊我小徐的多,你想怎么叫都行。”兔子在沙发上坐下跟枫红打招呼,伸出手让枫红闻闻。
喔,乌鸦叫‘田先生’。枫红的脑瓜子开始录入一些信息
兔子挺有礼貌,允许你坐一会儿。枫红把自己塞回窝里,室内的温度暖和,光线也偏暗。是为枫红的到来特地调节的,瞳孔在这个亮度下较为圆润。沙沙猫的虹膜色素极少通常是灰白的浅色,因为光线不同也会出现天蓝或是灰绿的颜色。因此也有传闻说这个物种有会变色的眼睛,结合模糊的照片,十分神秘。
枫红不回应她,徐卯也不意外。她接待过不同的成精动物,有的见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人形,大多还是动物原型。除了一些熟悉城市与人类的物种,例如宠物品种,或者适应城市生活的鸟类。它们大部分和枫红一样持抗拒态度,好比不同意拆迁老房子,但趁出门强拆了房子,之后再喊过来领钱。会有好处,但本身更喜欢失去的东西,总归不情不愿的。
气氛有点冷,徐卯站起来去看柜子里的东西,枫红看似不在乎她在这里,但耳朵跟着她转。这间办公室经常会有需要登记身份的新妖怪进来,通常会准备一些常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猫罐头。还有猫薄荷,徐卯微微侧过身,长绒的窝窝有一些深色的草渣,枫红见她背着又开始偷偷蹬小鱼。
公猫,死要面子。徐卯决定两手抓,加大剂量,先撒猫薄荷再放猫罐头。
纯添加0天然,感受人类拿捏食物的能力!
她啪地打开罐头,身后枫红立刻扭头来看是什么动静。见鬼,刚才发生什么了,他迷迷茫茫地撒开那条被咬变形的可怜小鱼,看兔子进了小厨房,端上一碗形状诡异还散发异香的东西。
“吃吧。”她说。
好像恶魔的呼唤,是充满诱惑的声音。
毛爪子踩上皮质沙发,肉垫贴上微凉的地面。五分钟后,枫红已经成为了人类的走狗。
“我什么时候有身份证?”面前是干净到反光的瓷碗,枫红理智回笼开始优雅舔毛。
田先生从门口探头:“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出来拍张照就可以有了哦。”
徐卯目送枫红跟着田先生出门,哐当丢掉空罐头,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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