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中往事

阿彪看到舞仓立刻发出了不友好的哈气声。李生生仰躺在滑梯上,倒垂着脑袋去看舞仓,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颠倒过来的。

舞仓略显局促,吞吞吐吐地说,“我……我随便逛逛。”

“哦,那你逛吧。阿彪大哥,你也像我这样倒过来看东西,特别神奇,那些人类都在倒着走路。”李生生选择性无视舞仓。

阿彪瞪了一眼舞仓,乐颠颠的小跑着从后面的台阶上了滑梯,像一滩水一样滑到了李生生身边。

“确实有趣,就是脑袋晕晕的,有点恶心。”

舞仓见无猫在意,只能夹着尾巴悻悻地离开,他一步三回头,可是李生生根本就不瞧他一眼。一片常青树的叶子被风刮了下来,恰巧落在了舞仓的脑袋上,十分的应景。

李生生用余光瞅着舞仓渐渐走出他的视野范围外,上扬的嘴角耷拉了下来。舞仓这个闷葫芦,多说几句话身上能少块肉似的。

鼻尖突如其来的湿润让阿彪谨慎地把身体重新翻了回来。下雪了,雪花轻盈地飞舞飘落,小小的一片片的,似乎狡黠的不想叫猫惊觉真正的寒冬已然到来。

李生生依旧仰躺着赏雪,这种白色的小精灵他从来只隔着窗子见过,现下身临其境更让猫为之着迷。阿彪悄无声息地靠上他腹部的软毛企图御寒,李生生连忙用两只前爪将他向前推。

“阿彪大哥,你……”

一团超级无敌大雪花一闪而过,再一眨眼阿彪已经轱辘着翻下了滑梯。舞仓千斤压顶似的钳制住阿彪,这个道貌岸然的简州猫果然没安好心,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暗中观察了许久,抓住了这个伪君子的尾巴。

舞仓眼神阴鸷,“你逾越了。”

“李生生还没说什么,你来凑什么热闹。”

阿彪看着手足无措的李生生,反压过舞仓,从他身上起开。他认真的对李生生说,“李生生,你知道我的性子,这段日子我实在憋屈。如今我敞亮一回,不整那些虚的,或许刚才有冒犯到你,但也是因为我关心你。李生生,我只想问一句,你愿意做我的伴侣吗?我会让你永远像今天一样快乐,永远不会让你活在恐惧与猜忌之中,你愿意吗?”

“我……”

舞仓气急竟照着阿彪的肩胛骨死命咬了一口,薅了一嘴毛。

“李生生,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我一定会改的……我们可以和好吗?我和好好,还有萨莎她们,我们在等你回家。”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落了三只猫儿一身雪粒子。

多么漂亮的大雪啊,多么值得开心的日子啊,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么难过呢,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那么为难呢?

“你们越是这样,我越痛苦。我谁都不要选,我要自己静一静,”李生生红着眼眶扭头就跑,他又气又憋屈,“你们谁也别来找我,是你们毁了这一天。”

李生生闷着头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以至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小林家附近。小林在和卡斯玩扔玩具球的游戏,小林将球高高抛起扔出去,卡斯机敏地找准方向叼住球来回应小林。妞妞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坐在窗边的猫爬架精心打理自己的三色毛,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和谐。

门口的院子放着一个小窝棚,里面还有新鲜的水和粮食,是小林为他准备的。

如果我没有遇到舞仓,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不畏寒冬,不愁吃喝,还有妈妈永远无私不求任何回报的爱……

“生生?是生生吗?”

看着小林热切而又渴望的眼神,李生生慌乱地逃走了。他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再去面对妈妈。一门之隔,外面的世界千万烦恼丝已经将他束缚成一条茧,放不下,挣不开。

李生生垂头丧气的随便溜达着,见到好大一棵梧桐树,情不自禁发挥本能,三下两下蹭蹭蹭爬到最大的枝干上。高处能看到一切的美景,树枝上,屋瓦上都落了一层薄雪。鹅毛似的大雪粒子落了满身,他竟不觉得一丝冷。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不一会听到底下细碎的声响,一回眸,飞睇蓄力爬了上来。

“我当时谁在这叹气,搅了我的清梦。”

李生生不免有些惊喜:“飞睇!”

飞睇抖了抖身上的雪,打了个哈欠,“偶尔听乌月那家伙提起你,似乎和舞仓混得不错。之前是我小瞧了你,你也是个能吃苦的。”

“吃苦谈不上,跟舞仓一起又能苦到哪去?”

“你怎么一只猫在这?”

看着李生生支支吾吾的样子,飞睇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看向远方,淡淡地说,“是因为舞仓吧?他是我弟弟,我最了解他了。他不爱说,脾气也臭,一般猫没几个受得了他的,你能在他身边陪着,想来他是极信任你的。”

“我不知道。”

飞睇:“说到底他这样有我的责任。他和你提到过以前的事吗?”

李生生摇了摇头。

飞睇自嘲的笑了,“想想也是,对他来讲我们是他过去不堪的一部分。”

李生生静静听着飞睇自顾自讲起了舞仓他们以前的事,那些属于春天的故事。同样是一场雪,雪过之后,迎来了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寒冬。

老头子去世以后,飞睇成了他们五兄弟姐妹的主心骨,上照顾年迈的普福,下留意病弱的仁照和年幼的舞仓。清宁虽和他一母同胞,但性情乖张,自私自利,老头子没了,他做了甩手掌柜,留下一家子老弱病残不知所踪。

仁照的身体每况愈下,四肢肿胀没法走路,尾巴也僵硬着一碰就痛。舞仓那是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成天在姐姐身边哭哭啼啼的。

“我去附近找找有什么草药可以消肿止痛,舞仓你要乖乖在家待着,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保护好两个姐姐。”

小舞仓抽泣着说,“我不行的,二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放心,说不定等不到天黑我就回来了。”

普福把舞仓揽在怀里,“飞睇,你安心去,天塌了有大姐在呢。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个也不能少。”

飞睇这一去,再回来家就散了。

“那天我出门不到半天,先遇到了清宁。他是来劝我的,他把舞仓他们视作拖油瓶,叫我离开他们,去和他到城里生活。我没有答应,和他大吵一架,断绝了来往。老头子临终将大家托付给我,更何况我早把大家当作亲人,我怎么可能做到不管不顾。

俗话说祸不单行,我和清宁遇到了猫贩子,看到他们身上穿的带花纹的皮草,我和清宁便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清宁机灵,跑得也快,寻常人根本抓不住他。我被抓住了,他们把我和一堆半死不活的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放在卡车上。”

飞睇满脑子都是舞仓啼哭的可怜样,还有姐姐们忧伤的神情,一想到这些,他也不嫌疼了,疯了似的咬笼子的铁丝,妄想用牙齿把铁丝咬断。老天或许是看他太惨了怜悯他,竟真让他在满是铁锈的笼子里掏出个洞。

洞口很小,只能钻过去大半个脑袋。他闭上眼睛咬咬牙,憋着一口气从那紧小的地方冲了出来,洞口边缘的铁丝深深勾住他脖颈的皮肉,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飞睇从正在行驶的车上滚了下来,胳膊腿不知道断了几条,能救四妹的药还没找到,他浑身血淋淋的,走路踉踉跄跄的走在找寻草药的路上,终于昏了过去。昏过去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天上有雪花飘落。

舞仓左右等飞睇不来,紧紧挨着仁照坐下,寸步不离。冬日的天很快就黑了,夜里的雪下得紧,仁照的身体从滚烫渐渐变得冰凉,从软乎乎的变得僵硬。

一天,两天……仁照的身体已经有了淡淡的腐臭味,舞仓变得沉默,他在合欢树下刨了个坑,把姐姐安葬了。

此后,他和普福相伴,一同觅食,一同找二哥,一同取暖睡觉,可是普福已经太老了,人类的十五年,猫的八十岁。普福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二哥什么能回来呀?我恨二哥,我恨飞睇。哥哥,你到底在哪啊……

受伤的飞睇被路过的一个赤脚医生救下,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要回家,大家还在等着他,可是身体的行动跟不上脑子,浑身缠满绷带的他噼里啪啦一通滚到了地上。

一个月后,等他再回到小院,等待他的只有合欢树下的两个小土堆。

李生生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他不敢想象当初舞仓是怎么熬过来的。舞仓之所以没有告诉自己好好被坏人捉到的事,是担心我会重蹈覆辙他所经历之痛,可是他也低估了对他对我的信任。

“他是把你当作家人了,害怕你会伤心。没有猫教过他说谎的代价,也没有猫能理解他怎么走出离别之伤。”

李生生看着飞睇,诚恳而又严肃地说:“这不能作为原谅他的理由。我悲他所悲,痛他所痛,我是在怨他的逃避,我需要的是他的坦诚,不是旁的人几句话就能让我为之倒戈。”

飞睇竟然笑了笑,“舞仓有你,是他的幸事。”

雪堆起了厚厚的一层,阿彪和舞仓罕见的和平共处在同一屋檐下。两个怨夫大眼瞪小眼,坐在凉亭,相看两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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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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