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苏家闹翻天
茅家镇洪掌柜翁婿对酌时，九里村的苏家却是闹翻了天。
苏有林不见了。
夕食没有看到二儿子，苏老坎姚氏都没在意，这阵子二郎早出晚归的，时常错过夕食，无甚奇怪的。
可是，张秀和猫儿都不见了，这就一点都不正常了。张秀可是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平日里除了照看菜园子几乎足不出户，哪有夕食见不到人的？
饭桌上没人出声，一个个都暗自欢喜着呢，不见了就不见了呗，少几个人吃饭，自己还可以多吃两口，好事。
一直等到吃完夕食，姚氏这才差使大孙女去二郎夫妻住的偏房查看，主要是看看张氏是不是生病了，躺床上起不来那种。
姚氏和苏老坎心里都不痛快，真要病了，又要逼他们拿钱请大夫，一点都不体谅家里的不容易。
苏杏很快返回，一脸的莫名：“阿奶，二婶房里没人，他们床上的帐子被盖都不见了。”
姚氏第一反应是去看院子，院子里也没有晾晒的被子啊？
姚氏亲自率领儿子儿媳并几个孙辈一大票人过去查看。
众人纷纷跟在姚氏身后，大人们各种猜测，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一样，小人们不知事，一个个察言观色不敢吱声。一干人等默默跟在姚氏身后，全程无人说话，只眼珠子乱转，情形颇为诡异，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这家子都鬼上身了呢。
便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姚氏迈步进入偏房，开始四下查看，然后，她便越看越心惊，直至心惊胆战——不但被子帐子不见了，张氏陪嫁的妆奁也都不见了，衣箱都不见了，里面的衣物自然也都不见了，整个房间干干净净，除了几件旧家具一无所有，就跟遭贼人洗劫了似的。
姚氏对着空屋子发了片刻呆，随即便有一个念头撞入大脑——该不会老二偷了家里的存银，带着妻女逃走了吧？
恐惧一旦滋生便不可遏止，短短几个呼吸，姚氏只觉浑身冰凉，脸色一下子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
紧跟着，就听她一声嚎叫，叫声凄惨痛苦至极，还带着一股子要择人而噬的赫人凶性。
叫声未止，姚氏已经拨开儿孙蹿出屋子，直奔正屋而去。
所有人都被这声惨嚎给震懵了，就连坐在堂屋里静等消息的苏老坎都给惊的猛然起身。
而惊恐的小老太太却拿出了惊世骇俗的奔跑速度，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两腿翻飞冲入自己屋里，然后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小箱子，抖着手打开箱盖上的铜锁。
箱盖打开，看着箱里的物品，小老太太捂住胸口呼呼直喘粗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直到这时，一脸懵逼跟在后面的儿子儿媳才算回过神。
大郎苏有粮这时也顾不得装了，几步上前，紧紧盯着箱子里的黄白之物，询问姚氏：“娘，银钱有没有少？”
姚氏露出笑容，一脸劫后余生：“都在，都在，六两银子七百个铜钱，一个没少，都在这里。”
大房周氏：六两呢，还有七百钱，原来家里这么有钱！
三房秦氏：才六两，不可能，家里不可能就这么点钱！
……
一家人重新坐回堂屋。
姚氏目光闪躲，不敢跟老伴对视，她自知理亏，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这就把家底给露光了。
苏有粮苏有田对视一眼，兄弟俩极有默契地转移话题。
苏有田：“二弟手上没钱，拖家带口他能去哪里？”
一家子不着声。
是啊，既然没有偷钱，那就不用逃走，老二一家，到底去了哪里？
大聪明秦氏看向婆婆：“娘，二哥前些天就不愿意帮家里干活，他会不会出去帮人扛长工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道理，因为除了扛长工，实在想不出老二还有其它出路。
苏老坎顿时满脸怒色：“自家的地都种不过来，他还好意思去帮别家干活，不孝子，不孝子，白白让村里人看笑话，丢我们老苏家的脸！”
三郎苏有粮早两年拜师学了木匠手艺，农忙过后一直跟在师傅身边给人打家具，呆在村里的时间不多，因此对于苏有林最近的败家行径一无所知，于是道：“刚过秋收，这时候没人会雇长工吧？就算真的找到一个活计，主家还给房子住，二哥总要买家拾吧，他手上哪来的银钱？”
问题再次回到原点，一家人又一次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秦氏才弱弱开口：“我今天听人说二哥借了小武的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啥？”
“你说啥？”
姚氏苏有坎同时惊了，齐齐看向秦氏。
秦氏一缩脖子，赶紧往苏有粮身后躲。
她一副胆小怕事的小可怜模样，好似生怕说错了话惹公婆生气，实则心中恨不得放声大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苏老二，老乞婆，老娘就等着看你们狗咬狗！
姚氏目光阴冷盯着三儿媳妇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冷冷开口：“你还听到些什么，一并说出来。”
秦氏声若蚊蝇：“娘，没有了。”
姚氏猛地起身，小老太太个子不高，气势却是惊人，她就好像一个即将斩杀敌军大将的悍勇将军，死死盯住儿媳：“秦氏你给我说，全部说出来，但凡有一点隐瞒，别怪我家法伺候！”
秦氏顿时一脸委屈，哆哆嗦嗦好半天，直至苏有田都要翻白眼了，这才嘤嘤开口：“娘，我听说……我也只是听说……听说二郎还找其他人借了钱。”
苏老坎一张脸黑成锅底，沉声道：“都有谁？”
秦氏继续瑟缩：“李家大郎，蒋家二郎那里都有借，听说还有周家那边……”
此言一出，姚氏苏有坎只觉头晕脑胀双脚发软，苏有田和周氏却是相顾恍然，他们就说老二为何要四处找人借钱，原来是为了搬出去单过！
周氏不太会绕弯，夫妻两个做主的都是苏有田，她下意识睁大眼睛，苏有田却默默转开头，周氏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
“孽子！孽子！”苏有坎再也压不下胸中怒火，连声大叫，继而愤然起身，指派两个儿子，“去，老大，老三，你们去，把那个孽障给我绑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腿……”
苏有田&苏有粮：“……”
爹，您老倒是先告诉我们该要上哪儿去绑人啊！
苏家大院的气氛又一次陷入诡异，幸好没多久有敲门声响起。
苏家大孙子苏春生风一样跑去开门，现在的爷奶太可怕了，离远一点比较聪明。
来人是镇上看守车驾的乞儿，他收了脚钱专程过来帮苏有林传话：“叔，婶，您家二郎让我给您二老带句话，他说他这几天先不回村，过几日事情理顺了一准儿回家，让您二老不要担心。”
苏老坎猛的握掌成拳，指关节嘎吱响，乞儿吓的一溜烟跑远。
……
是夜，苏家众人各怀心思，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苏家儿子儿媳齐齐出动，去往茅家镇找人。
昨天虽然没能问出苏有林下落，但既然让镇上乞儿传话，说明他就住在镇子附近，他们就不信，小小一个茅家镇，他还能藏到地下去！
今日镇上赶大集，附近十数个村子都有村民过来，加之过往商船凑热闹，大街两旁摆满货摊，街上人头攒动，比之寻常时候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九里村里正蒋明浩也在人潮中，他的目的地是镇上茶楼。
这是他的习惯，不只他，这是左近乡绅们的共同习惯——但凡大集，必然要到镇上茶楼小坐半天，一来可以探听外面消息，以免长期呆在乡下消息闭塞瞎了眼目；二者，也是为了跟其它村的乡老们联络感情，若是长期不走动，大家就要生份了。
今日也与往常一样，蒋里正带着最为看重的一个小辈，长衫方步，悠然前行，时而还停步看看街边货物，于人群中走走歇歇，闲庭信步一般，直至来到茶楼门前。
蒋明浩正待踏上台阶，却给一道身影挡住前路，抬头一看，这不苏老坎家的二小子吗。
苏有林满脸堆笑：“里正您今个儿早啊！”
蒋明浩淡淡点头。
苏有林连忙又道：“我昨天搬家到镇上，斗胆想请里正赏个脸到家里坐坐。”
蒋明浩淡淡看苏有林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今日与人有约，改日再去吧。”
昨天傍晚苏家动静不小，也没给家里小孩封口，苏二郎“不顾老人自己跑路”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村子，他岂有不知之理。现在只觉得这苏二郎怕不是脑子有病，竟然想要拖他下水。
蒋明浩说罢便要上楼，苏有林却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蒋明浩眉毛一拧，带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旁边小辈一步上前，正待要将这不长眼的小子挡到一边凉快去，却不想苏有林递出手中契书，笑着道：“里正有事，小子岂敢无理，只是我向米粱帮借了五两银子，还请里正帮忙掌个眼。”
蒋家小辈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苏有林，惊奇道：“你只管借你的银子，干我们何事？”
苏有林看向蒋里正，但笑不语。
原本蒋明浩也觉得这苏家老二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可随即想到一事，顿时脸色大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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