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张秀赠冬衣
看着房间里的小床小桌小箱笼，小姑娘们眼里的羡慕几乎都要化作实质，不过，当视线落到桌上齐齐整整的笔墨纸砚上，两个年纪稍大的小女娘却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蒋兰香咬咬嘴唇，小声问张秀：“婶子，这些也都是猫儿的吗？”
看到张秀点头，两个小姑娘愈发不解。
片刻后，心直口快的蒋英姑终是忍耐不住，询问道：“可是婶子，猫儿不是丫头吗？丫头读书不是白费银钱吗？”
张秀扶腰坐到床上，含笑道：“怎会白费银钱，你们猫儿妹妹可聪明，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像那些个药草，她认的比你们二叔都要多，那可都是从医书上学来的。”
小姑娘们似懂非懂，后来忆起往事，蒋香梅觉得自己就是在这一天悄悄埋下了想要学医的小心结。
张秀却是不愿多说，其实吧，她内心里也是不赞成猫儿读书的，可一来拗不过苏有林，二来猫儿读书连文房四宝都是洪家送的，真的没花家里多少钱，也就由她去了。
张秀岔开话题，先让兰香将小莲香放到床上，然后将枕边几件小衣服挪到身边，取过最上面的小棉袄，打开看看大小，冲小梅香招招手。
蒋梅香年仅七岁，她可没有姐姐们的那些心思，自打进到屋里，她就觉得自己这一双眼睛不够用了。待到看见小棉袄，立时眼睛瞪大，视线一瞬不瞬地粘在小袄上面，没出息的小模样直让蒋兰香很想敲她两脑瓜。
张秀含笑将她拉到身旁，小袄在她身上比划几下，满意道：“大小将将好，这是你猫儿妹妹的旧袄，小梅子喜欢不？喜欢的话婶子就送给你了。”
小梅香终于将视线自小袄上面挪开，看向张秀，一脸“婶子你在说什么”“婶子我没听懂”“婶子你再说一遍好不好”的呆呆模样。
小孩子的震惊毫不掩饰，张秀哈哈大笑，一把揽住小丫头，忍笑道：“这件小袄送给你了，小梅子要不要？”
“要！”
声音大到震了张秀耳膜。
怎么可能不要！
看看小孩身上的衣衫，一身衣裤破烂到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布料，若不是洗的还算干净，都赶街上那几个乞儿了。而且它们不仅破，还不保暖，说是夹袄，里面夹的都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小孩子两只小手冻的通红满是冻疮。
再看这件小袄，虽是旧衣，胸口手肘上还有两个小补丁，可按照穷人家的标准，成色仍是很不错，再穿上两三年都不成问题。尤其张秀手巧，对猫儿又上心，哪怕是补丁，也挑了鲜亮的布料精心缝制，前襟上那个补丁还给缝成猫猫头，又用黑线勾画了猫眼睛，看上去还蛮可爱。
小朋友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直接砸晕了，抱着小袄就不松手，张秀好说歹说她才听明白意思，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芦花衣，换上来自小猫的二手小袄，说起来小猫已经是营养不良又矮又小了，而她比猫儿大了半岁，小袄穿她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小。
换上小袄，小姑娘快要高兴疯了，在地上美美转了几个圈，然后一溜烟奔出房门，冲进堂屋找她爹显摆去了。
听到堂屋那边传过来的夸赞声，张秀脸上笑意更浓，伸手又取来一件棉袄。
这件却是用苏有林的旧衣改的，原本也是有补丁的，经过一番裁剪，补丁移到内里，外面看上去至少还有六成新，哪怕灰扑扑一点都不亮眼，可看在庄户人眼里，也是足够穿出门走亲戚的拜客衣服了。
苏有林意外混成了粮仓伙计，在这茅家镇上也算是有了一些身份，一家人今年都做了新衣。以张秀的性子，这些旧衣她一件都舍不得送人，按照她的想法，只用新布做面料，内里还是用旧衣，可以省下不少布料呢。
结果嘛……
结果自然是完败，这就是嫁了一个精明男人、又生了一个妖孽女儿的直接后果。
苏有林想到蒋阿良家几乎揭不开锅的状况，这才有了今日的赠衣，别看仅是两件旧衣，于蒋家人来说却是帮了大忙。
不过，家里来了三个小客人，兰香梅香都有，仅仅因为家境稍好就落下小英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张秀又取来最后一件衣服，这是一件夹衣，内里没有夹棉。
张秀含笑看着蒋英姑：“英姑啊，这个也是用旧衣改的，你可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好看，婶子，好好看……”小姑娘摸着衣服爱不释手，整个人都欢喜的不行，除了“好看”，已经找不到其它词句。
这件也是旧衣，以苏家的家境也只能送旧衣，只这件是用张秀自己的旧衣改制，还特意用桃红细布镶了一个边圈，看上去很是别致。
别看蒋家以前的家境还算不错，蒋英姑一样逃不脱捡哥哥旧衣的命运，这也是村里常态，谁家老二不捡老大的衣服穿？至多就是改改式样，穿出去不会受人指点，便是爹娘极上心的表现了。所以，蒋英姑长到九岁，这还是她得到的最为漂亮的一件“新衣”。
眼见三个小姑娘都很欢喜，张秀正待松口气，却有一只小手搭到腿上，垂头一看，不禁笑了：“哟，小莲香，你也想要衣服吗？”
抓住张秀的正是小小的蒋莲香。
小家伙趁着姐姐们醉心新衣的功夫，暗戳戳啃掉大半个馒头，这会儿爬到张秀腿上，正用一双因为太瘦而显得分外大的清澈眼睛定定看向张秀，满眼都似在探究和控诉。
张秀忍俊不禁，刮刮她的小鼻头，逗她道：“没你的喔小莲香，谁叫你只有一丁丁大呢？”
莲香小朋友双眼开始积蓄水气，仿佛真的有听懂。
旁边兰香却是一声惊呼，一把将小人拎到怀里，一迭声道：“完了，完了，谁让你吃这么多的？……完了，完了，小妹吃太多了，会不会生病？……”
待到小姑娘们换好新衣，又走马灯样一个个到堂屋那边显摆完毕，张秀也歇息够了，领着她们到厨房继续忙碌，今天还要杀鸡炖鸡汤，等着猫儿她们回家吃夕食呢。
……
堂屋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陶盆里高汤翻滚，火炉边热气腾腾，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眼见大半食材入腹，苏有林将口中羊肉咽下肚，这才神神秘秘进入正题：“我刚刚说了，今天请你们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我给你们看个稀奇物事。”
说完起身去往厨房，再回来时手上多出一个大海碗，碗里一朵朵白色的小东西。
蒋二虎蒋阿良盯着大海碗，满脸狐疑没有说话。
他们自然识得碗里的东西，只是太过匪夷所思，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有林嘿嘿一笑，将海碗凑到二人跟前。
蒋阿良看了又看，犹犹豫豫道：“这不就蘑菇吗？可是，可是……不对啊……”
蘑菇多长于夏天，春秋也不稀奇，如今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蘑菇？
苏有林倒了半碗蘑菇进陶盆：“是不是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片刻过后，蘑菇入口，蒋二虎蒋阿良更加迷惑。
蒋二虎：“这就圆头菇没错了，可大冬天哪来的蘑菇，还都是新鲜蘑菇？二郎你这是打哪里弄来的？”
苏有林一脸得瑟：“我说这蘑菇是我自己种出来的，你们信不信？”
两人俱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光看他——蘑菇，那不该是下雨后去林子里捡来的吗？
自己种？……怎么种？……谁教的？
只听说富贵人家有建暖房种菜蔬的，何曾听说有人种蘑菇？这苏二怕不是在消遣我们？
见了两人的反应，苏有林哈哈大笑豪气云天：“你们还别不信，我这如假包换，还真就是我自己种出来的！”
然后他站起身，冲蒋阿良道：“走，阿良大哥，我扶你去偏屋，蘑菇就种在偏屋里面，眼见为实。”
须臾蒋阿良自偏房回来，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震惊与兴奋，看到蒋二虎第一句话便是：“是真的，真的是种出来的……天晓得这小子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离谱的事情他都想的出来！”
苏二郎重新落坐，将剩下半碗蘑菇倒入盆中，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弟这也就是运气好。想当初我也就是看蘑菇卖了个好价钱，眼馋的紧，便想这东西要是能够自己种就好了，过年肯定卖上大价钱……不瞒二位兄长，当时我跟着了魔一样，觉都睡不好，我想既然麦子稻子都能种出来，没道理蘑菇种不出来，后来一发狠，我就……”
苏二心情贼好，嘴里滔滔不绝，心里却暗自对闺女说了声“抱歉”，眼见盆里蘑菇翻滚，苏有林拿起木勺舀了几个分别倒入两个客人碗里。
蒋二虎夹起蘑菇细细品尝，点评一句“跟林子里的蘑菇一模一样”，看向苏有林的目光愈发明亮。
蒋阿良仍是觉得不可思议，看苏有林就跟在看黄大仙一样：“想种你就种成了？你小子怕不是哪个仙人遗在凡间的亲孙子吧？”
……
明白猫爹为什么要急吼吼送走亲闺女了吧……
本人从小九变成老九，活到一把年岁，仍然愿意相信“好人该有好报”，相信这才是“人之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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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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