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杳杳故人踪
百秀郡，青石城。
这一日，一个年轻女娘穿过城门，进到城里。
小女娘天生丽质，年华正好，却没有引来多余眼光，她信步走在大街上，闲庭信步一般，恍若走在时光之外。
这位姑娘正是苏猫，她此次离开云雾谷，并非游历，她有任务在身，而且任务还跟赵大仓一行人有些关联。
赵大仓他们此行，带队的仍是谢云启和洪婧慧，主要目的是为了接走陷在临江郡城的洪掌柜一家，其他跟随之人，也各自有亲眷陷在临江郡，都是想要过去接人的，蒋香梅除外。
苏猫此去，却是因为临江郡那里发生了几起诡异案子，比如不久之前，就有整整一队逃荒乡民于逃荒路上消失不见，就似凭空蒸发了一般，小猫此行的任务便是要调查其中有没有邪修介入。
不过搜捕邪修这种事，困难重重，苏猫甚至都无法确定是不是邪修所为，更遑论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她因此并不急于赶路，一路上观山看水，感叹前后两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悠闲过。
昨日听船夫提到青石城，她倒是想起一个故人——常相公常怀玉。
常相公是青石城人，正好就是今年中的状员，小猫不禁暗叹天意如此，正好进城去看看故人旧居，沾沾状员郎的喜气 。
可是，小猫入得城来，但见城里一派风平浪静，哪有半分出了今科状员郎的喜气？
愈往城中走，苏猫眼中愈发疑惑，终于，她在一处僻静街角看到一个大婶，这人一身细布衣衫，脸色红润，正坐在檐下做针钱，一看就是小康人家的当家娘子。
苏猫上前：“敢问这位婶子，今科状员不是出自你们青石城吗？为何城里这般安静？”
像青石城这样的小城，别说出了状员郎，便是出一个三甲进士，不该也喧闹喜庆吵翻天吗？
大婶的眼神却比她更要疑惑：“姑娘，谁告诉你今科状员是我们青石城的？我怎的不知道？”
苏猫心中的疑惑转为怪异，不答反问：“常怀玉常解员是你们青石城的不是？”
“常怀玉？”大婶沉思片刻，而后很肯定地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人。”
猫儿一时失语。
大婶看向猫儿，目光中渐渐多出一股探究意味：“姑娘，你说的这位常公子若真是解员的话，我不会没有听说过的，姑娘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吗？”
苏猫找回言语，笑道：“或许是我记差了。请问婶子，你们城里可有一户常姓人家？”
大婶无语：“姑娘，我们青石城虽然不大，却也住了七八万人，我也就熟悉周遭这三街五巷，如何知道城里有没有姓常的？”
苏猫不死心：“他家该在开书肆的。”
大婶一愣，继而恍然，一拍大腿：“你找的该不是常家书铺吧？哎，我们城里统共也就几家书铺，你早说是常家书铺不就得了。不过，常老板家里那宝贝儿子可不是什么状员郎，他才十七八岁，连秀才都不是，也不叫常怀玉……”
大婶一通絮叨，连面前的小女娘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没多久邻家娘子出门，两人寒暄几句，大婶很快忘掉那位外乡小娘子，只在记忆深处留下一个浅淡的身影。
……
苏猫重新回到街上，这一次眉头微颦，步履沉重，再没了刚刚入城时的闲适安然。
她的目光最后定在街那边的“常记书铺”，时候还早，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四处走动，不时查看书架，又用拂尘扫去尘埃，看模样应该是书铺老板。
苏猫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迈步越过街道，进到店里。
她站在街那边时，还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待到走入店里，却成了一个折扇在手的少年书生。
中年男人看到客人上门，连忙迎将上来：“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书？”
苏猫笑笑：“不买书，只想寻一人。”
店老板客气道：“公子想寻何人？我家在此开了八十多年的书肆，倒是认得一些人。”
苏猫：“我要寻这人也是姓常，叫作常怀玉，不知老板有没有听说过此人？”
常老板略一思量：“常怀玉？怀字辈的？名字倒是耳熟，该不是族中哪位……”
常老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大变，眼中惊疑不定，脑中更有雷声滚滚，整个人都做声不得。
苏猫安静等待，不知怎的，看到眼前这人的反应，她突然间就安定下来了。
两人相向而站，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常老板才勉强平复心情，冲苏猫草草一抬手：“公子请坐下说话。”
他此刻只觉两腿发软，有点站不住了。
书肆角落里有一椅一凳一几，小几上还有茶壶和茶杯。
常老板这会儿完全没心情客套，一屁股坐到椅上，端起茶杯，狠灌一口茶水，这才有心情跟苏猫说话：“敢问公子，你是从哪里得知常怀玉此人的？又为何要寻他？”
苏猫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常老板只觉一股清凉浸入大脑，心底没来由生出一股倾诉欲，他将茶杯放回小几上，一声长叹：“公子今日不提，我都快要忘了……忘了我那玉儿……”
随着男人的讲诉，苏猫眼前闪过一幅幅图画：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常家夫妻视若珍宝，取名“怀玉”。
无比淘气的小男孩，上树抓鸟，下河捉虾，让年轻的夫妻头痛不已，
聪明灵俐的小男孩，五岁开蒙，站在书案前歪歪斜斜写出“爹娘”两个字……
“怪我，都怪我……那年玉儿才五岁，他娘怀了安儿，记得那年夏天特别热，他娘苦夏，我便将他们娘俩送到卧牛岗祖宅，想着山上凉快，等凉快了再接他们回家，谁知这一去……这一去……便是再没能见面……玉儿他……玉儿他……他竟是落入河里……我好好的玉儿……”
追忆起十八年前的往事，常老板涕泪交加，不能自已，不知不觉间陷入昏睡。
直至有客人进入书铺，他才猛然惊醒，苦笑着拭去眼角泪痕：好好的，怎就突然梦到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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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猫缓缓走在青石城的街巷里。
上辈子权倾朝野的常怀玉常相公，这辈子竟然意外早夭，只活到五岁。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应该骇浪惊天的……
可是，并没有。
她想起了前不久才听到的那句话：“挑选一位注定无法存活的胎儿……”
难道不仅仅限于“胎儿”？
难道常相公就是一个转世之人？
突然之间，苏猫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再真实了。
她甚至又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重生了，还是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场幻梦？
如果说以前的她还会笑话自己大惊小怪，可现在，对修仙了解愈深，她就愈发不会笑话自己，愈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一个幻梦而已，那些高阶修士真的就做不到吗？
看着身周来来往往的人们，苏猫视线定格在当中一个闲汉身上，这人贼眉鼠眼，言语轻浮，还试图轻薄街上的小女娘。苏猫眼中戾色一闪而过，她突然抬起手，一把风刃随心意自掌中聚起。
——干脆杀一个试试，看看他会不会死而复生！
……
青石城里的某个闲汉，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曾经离死亡如此之近。
猫儿于最后一刻收手，不是她下不去手，而是因为灵元的突然抽离让她清醒过来——这里可不是云雾谷，灵元用一丝少一丝，想要依靠天间间的灵机补充回来，都不知要打坐多久才行。
将灵元用在这种人身上太不值得，她可舍不得服用丹药、更舍不得使用灵石来恢复灵元，云雾谷底的那个小灵石矿一年也不过产出二十多枚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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