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安汀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猫平时都是一副大爷样，很少有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候，安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撒旦跑得有点眼晕，站在原地歇了几秒，正要发作，突然看清了这个人类的装束。
——又是那套熟悉的外卖员服，外面加裹了件松松垮垮的塑料雨衣，袖子一边长一边短，帽子也歪着，看起来土里土气。
左手还抓着串电动车钥匙，右手拎着个头盔。
原来只是去送外卖……
撒旦嘴角抽搐，缓缓松开掐着安汀裤腿的指甲。
他四只爪子并拢在一起，优雅地蹲坐下来，头颅微扬，恢复了端庄：“喵。”
本尊失态了。
见小路似乎没事，安汀松了口气，拍拍它的头：“我走啦，你在家乖乖的。”
撒旦扭头舔爪子，一脸的不在意。
嗯。嗯？
不对啊！
之前不是说送外卖会带着他一起的吗？
这个人类昨晚刚受了刺激，今天能一个人出去工作吗？
撒旦重新警觉起来，舔到一半的爪子伸出去，再次勾住安汀的裤腿。
感受到腿上的阻力，安汀有点无奈：“到底怎么啦？我要去送外卖呀，给你买好吃的。”
见小路迟迟不肯松爪，安汀终于开始猜到他的意思：“你是想跟我一起去吗？”
撒旦偏过脸，视线飘忽，半天才喵了一声。
“真的想去？”安汀很意外，既惊讶小路又听懂了他的话，又惊讶这种天气小路竟然也想出门，“可是外面的雨这么大，你会淋湿的呀。”
废话，他又不傻，当然知道会淋湿！
淋湿也去啊！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撒旦恼火地跺了跺脚，催促安汀搞快点，在他后悔之前抓紧把他带出去。
小路今早的表现实在可疑，安汀也不敢这么把它留在家里，妥协地弯下腰：“好吧。那你就坐在我的雨披里哦，不要乱动。”
原本只有安汀自己去，他没那么精细，雨披就随便穿了穿，想着真被淋到也就算了。现在多了个小路，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雨天订单多，肯定要忙很久，小路要是感冒就完了。
安汀想了想，决定今天不开直播了，下雨天讲话也不方便，还不如早些结束把小路带回家。
出发之前，光是调整座位就折腾了将近十分钟。安汀把雨披尽量往前拽，严严实实地裹在小路周围，最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要是漏水了你就扒拉我，不要自己忍着啊。”
撒旦不怎么耐烦地甩甩尾巴，心说本尊难道还会苦了自己吗。
小电驴行驶起来，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雨披上，顺着塑料布往下滑，撒旦被罩在里面，感觉还挺新奇。
这辈子没用过这么简陋的装置。
他悠闲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安汀。
这个人类的模样……倒是比他狼狈不少。
雨披遮不住安汀的脸，现在已经全湿了，他只能把眼睛睁开一小道缝，还有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灌。安汀被冻得有点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电驴被带得歪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扶正，安汀擦了把脸，继续艰难地看路。
撒旦忽然愣住了。
这个人类之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就为了挣钱？
为了……养他？
*
小电驴首先抵达通用商城，安汀下来取货，顺便检查了下小路的毛发，见还是干燥温暖的，稍稍放下心。
就是小路看起来若有所思，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猫咪还有心事了？
安汀觉得好笑，挠挠它的下巴。拿东西不好抱猫，直接把小路留在这儿又会被雨淋湿，安汀想了想，拉开小电驴后座那只外卖箱的拉链，暂时把小路关了进去。
安汀去核销第一个订单。
装着商品的纸箱子还堆在老地方，他找到自己要取的那个，弯腰去抱——
好重！
安汀一下都没抱起来，猝不及防差点把腰闪了，退后半步，吃惊地瞪着纸箱。
他送了这么多天的外卖，这绝对是……密度最高的一个。
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啊？
安汀调整了下，重新抱起箱子，费劲地塞进车后座。
这位客人的住址很偏僻，几乎都在直播空间最边缘的地带了，安汀冒着大雨，千里迢迢赶到地方。
这儿是梦想直播间最便宜的租房区。
一共三栋建筑，都是又高又旧的鸽子楼，简陋得连个单元门都没有。房间密密麻麻，有一小部分住了人，另一部分还没装修过，类似安汀刚来时的毛坯房。
在梦想直播间里租房买房也是要花直播币的，有的主播住不起市中心独栋的房子，就会搬来这里住，主打一个便宜实惠。
要是没有被池梦收留，安汀觉得自己肯定也是其中的一位居民。
他把那箱祖宗搬下车，然后照旧把小路安顿好，打开任务栏，查看详细的门牌号。
3号楼1401。
14楼！这不是顶楼吗！
安汀两眼一黑，进门后稍稍松了口气，好在楼里有电梯……
安汀看着电梯口那块“临时故障”的牌子，燃起的希望之火噗得熄灭了。
这可怎么办，他自己搬上去吗？安汀不确定他有没有进化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先翻出线上订单平台的联系渠道，给这位用户发了一条消息。可是在原地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回复半句话。
安汀有点焦急。
平台有规定，前一单没有完成，外卖员就不能接下个订单。安汀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自己上。
他咬咬牙，迈出向上的第一步……
二十分钟后，他欲哭无泪地停了下来。
怎么才到八楼啊！
算上一楼不用爬，他才刚走了一半路而已。可他的手臂、大腿，无一不是酸痛至极，尤其是手臂，几乎痛到没有知觉了。
安汀实在顶不住了，暂时放下箱子，瘫在扶手上大口喘气。
喘着喘着，他忽然发现楼道里出现了一抹黑乎乎的身影。
黑影绕着楼梯往上跑，每到一层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一圈，然后再继续向上。
“小路？”安汀瞪大眼睛，迟疑地叫。
黑影动作一顿。
撒旦抬头看见他，语气顿时变得凶狠：“喵！！”
他简直要气死了！
他被安汀放在密闭的外卖箱里，在楼下左等右等，半天还等不到这个人类回来，又不知道安汀去了哪里，拉开拉链逃出来之后也没个头绪，只能一栋楼一栋楼地找，越找不到越着急。
这种破楼一看就不安全，刚才他都想象出安汀被坏人绑架、严刑逼供的画面了。
缅因猫终于跑到八楼，安汀看见它的毛毛都被雨淋湿了，爪子尾巴沾满灰尘。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安汀心疼不已，半蹲下来抱住它。
熟悉的气味围上来，撒旦心里大石落地。虽然还在生气，但他忍不住主动凑上前，蹭了蹭安汀的脸。
安汀一愣，忽然感觉自己充满了动力。
他的小路又乖又懂事，担心他失踪，为了找他不知道跑了多远……他当然要努力攒钱，让小路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猫啊。
安汀当即站起，撑着一口气，抱起箱子蹭蹭上楼。
1401的门牌出现眼前，安汀简直要落泪了。
终于……！
安汀满头大汗，脸也涨红了，几缕短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敲门时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门打开，一个胖胖的女人探出头，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以及他身后那只亦步亦趋的缅因猫。
“您好，您的线上订单。”安汀如释重负，把箱子递过去，还不忘加了句，“有点沉，您拿稳了。”
女人没接：“什么线上订单？”
安汀被她问得一呆：“您订的外卖，3号楼1401……”
门牌没错，女人半信半疑地接过单子，看了半天，还是坚称没订过。
“住在这种楼里，你觉得我还会有多余的钱订外卖？谁付得起这个跑腿费啊。”女人嘲道。
安汀一脸茫然。
女人嘀咕了句什么，关上门回去了。安汀愣愣地看了会儿订单，不太确定地再度打开联系渠道，向客户发起通话。
这回很快就接通了。
不待安汀开口，对面的年轻男声含着笑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似乎填错配送地址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安汀无暇顾及。
安汀一窒：“您……”
“麻烦送来我家可以吗？2号楼1401。”
安汀焦急道：“我已经在3号楼1401了，这个箱子真的很沉，楼里的电梯还坏了，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是吗。”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很愉快，“没关系，我慢慢等。”
撂下这句，他不由分说地结束了对话。
安汀呆滞地看着挂掉的通话界面，又崩溃又委屈，胸口上下起伏，彻底陷入绝望。
他怎么能……怎么能……
这个人是故意耍他的吧！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耗尽了，安汀鼻尖泛酸，疲惫地扶着墙。
过了一会儿，他认命地弯下腰去抱箱子。手抖得厉害，第一下没抱起来，箱子一角重重轧在他左手指尖，安汀痛呼出声，又慌忙咬住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
正要去抱第二次，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喂。”
安汀转过头去。
男人单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微偏着头，墨绿色的眼眸先恶狠狠地瞪了箱子一眼，接着看向安汀，视线对上之后却又立马移开。
“正好路过这里。”男人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要不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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