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很久，撒旦才僵硬地转过身。
“……你说什么？”他勉强反问回去。
看到他的模样，安汀反而冷静了一些。
他重复道：“我说，您就是小路，我养的缅因猫，对吗？”
撒旦抿着唇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完全慌了，一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解决，他怎么能就这样露馅？这个人类为什么如此笃定，他生气了吗？
他才刚刚准备开始追人，难不成现在就要宣告失败？
想到这里，撒旦焦急起来，猛地上前一步：“你不要生气！”
“我、我没有生气……”安汀的思绪一下被他弄乱了，气场减退，忍不住更紧地抱住被子，小声说，“我只是想知道，您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错，我就是小路，我还是路西法，二十年前你养的那只缅因猫，我没死。它们都是我。”
撒旦什么也顾不得了，倒豆子似的说，语速飞快，“我在人界的身份是撒旦，达利星的军队总司令，和你分开以后一直住在基地。之前在猫咖出现过的另外两个人，和我穿一样衣服的、说是小路原主人的那两个人，是刘天阳和雷恩，他们也是基地的……”
除了他喜欢安汀和殷回的那些破事，撒旦把所有真相都说了出来。包括他们当年为何而分开，又为何进了梦想直播间，他如何恢复依靠那张觉醒卡恢复了变人的能力，又是如何利用异能表演魔术、赶走坏人等等。
不知道讲了多久，最后他实在没话讲了，看着眼前的人：“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从听到撒旦就是路西法开始，安汀就呆住了，到最后已经彻底宕机。
他喃喃着说：“总司令大人……”
“是我。”
“小路……”
“是我。”
“路西法……”
“也是我。”撒旦更急了，提高声音，甚至有点委屈，“你就是生气了！”
安汀：“？”
“我已经什么都说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撒旦指责他。
他哪里不高兴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总需要一些反应的时间吧，怎么撒先生反倒委屈上了？
安汀脑子里缓缓浮现出‘无理取闹’四个大字。
很神奇地，这样一想，平日里高冷又遥远的撒先生，真的和他的小路渐渐重合。
安汀晃了晃脑袋。
真要说起来，其实他反而是高兴的。路西法没有死，而他又喜欢撒先生，暗恋对象就这么变成了朝夕相处的关系，甚至是二十年前就结下的缘分，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可是……
“您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安汀闷闷地说。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早点知道的话，他也不会为路西法难过这么久。
撒旦被噎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最开始是担心吓到安汀，让自己再度被‘遗弃’，后来则是因为殷回说的那些话。
难道要把这些告诉安汀吗？
撒旦一秒否决，硬邦邦道：“我也想过要说，只是错过一开始的时机，后来就很难解释了。”
不算说谎，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撒旦想起自己用小猫的身份，对着这个人类撒过那么多次娇、做过那么多难以启齿的动作，神色就僵硬起来。
而安汀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天呐，他都对撒先生做了些什么？
洗澡，说小路是小公猫，抱着睡觉，逗着玩，给它穿幼稚的玩偶衣服，差一点还要把它带去绝育……
还有最重要的，那么多次的，亲亲！
所以他亲过那么多次的，其实就是……安汀两眼一黑，恨不得原地栽倒。
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视线对上一秒，又飞速地挪开。
但就这一秒，撒旦看清了安汀的表情，眼神湿漉漉的，紧张又茫然。落在他眼里，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撒旦不喜欢看安汀被自己吓到的模样，想了想，语气不自然道：“你要不要看看我变猫的样子？”
他直觉自己的人类形态压迫感太强。变回小猫的话，没什么威慑力，安汀也不必害怕了。
安汀愣了愣：“……好。”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撒先生，但小路就是只毛茸茸的小猫咪而已，他应该不会这么不自在。
安汀慢慢从床上跪坐起来，看着撒旦微俯下身，下一秒人形消失，缅因猫轻巧地落在小床上。
“小路……”
安汀怔怔地朝他伸出手，换成那个久远的名字，“路西法。”
缅因猫叫了一声，顺从地向他低下脑袋。
直到这一刻，亲眼所见的冲击下，安汀终于真切意识到，撒先生真的就是他的小路，他的路西法。
指尖在碰到小猫前一刻倏然顿住，安汀收回手，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缅因不再只是单纯的小猫，这实在太奇怪了。
“喵。”撒旦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熟悉的触感，发出不满的叫声。
安汀弱弱地称呼他：“撒先生……”
视线闪躲到别处，安汀揉捏着可怜的被角，磨蹭一会儿，才一点点重新看向撒旦，想不到对方也正凝望着他，墨绿色的眼睛蕴藏着深重的情绪。
安汀不合时宜地意识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原来这样熟悉，和撒先生的如出一辙。
四目相对，房间里恢复安静，只剩下视线紧紧胶着在一起。安汀恍然觉得自己像只待捕食的猎物，只不过对方的眼神少了几分兽类的凶狠残忍，多了几分压抑的**。
一人一猫中间隔着被子，忽然，缅因抬爪拨开，一点点向他走过来。
安汀的心跳瞬间加速。
就算变回小猫，撒先生的压迫感也完全没有减少。安汀一点也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缅因靠近，黑色的鼻尖凑过来，在他颈侧轻轻嗅闻着，呼吸间洒出的热气落在皮肤上，那股痒意却直接钻进心里。
鬼使神差地，安汀也微微低了低头，让自己和对方离得更近——
缅因猫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下巴。
安汀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身体像触电一样颤了颤，猛地向后仰开。
撒旦动作一顿，变回人形，远远地站在床边，眼中流露出懊恼。
可恶，一下没控制住，又吓到安汀了。
“您……我……”安汀语无伦次，脸颊通红，“我们，我们还是快睡觉吧。”
“好。”撒旦全然答应着。
答应完，他们又都不说话了。
睡觉，怎么睡觉？之前安汀是抱着小路一起睡的，可现在撒先生是人，难道还能睡一张床吗？
安汀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还是撒旦主动道：“我去沙发。”
“好……”
看着撒旦的背影，安汀慢慢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心跳快如擂鼓，他接连深呼吸，把手心按在胸口处，努力想让它跳得慢一点。
*
撒旦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才打开通讯器。
刘天阳不愧是二十四孝全能打工人，大半夜依旧在线，真的回复了。
【刘天阳：追人？您要追人？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撒旦：嗯】
看着撒旦的消息，刘天阳深深叹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终于在撒旦专属杂事处理机、起居贴身保姆、人形备忘录等若干身份上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情感分析师。
但他自己也是牡丹一个，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撒旦大人问他，能问出个什么结果？
刘天阳满脸心酸，只好反复比对各条搜索结果，小心回复。
【刘天阳：第一，这种事千万不能着急，慢工出细活，温水煮青蛙，欲速则不达。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甚至可以列一个计划表，先做好朋友，再适当的时候尝试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切不可冒进】
没错，他刚刚就是冒进了！撒旦眉心紧锁，虚心接受建议。
【撒旦：还有呢？】
【刘天阳：第二，体贴地照顾对方，为对方做生活中各种容易忽略的小事，细微之处见真章】
【刘天阳：第三，了解对方的爱好，并时不时制造小惊喜，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用心，逐渐被你打动】
很有道理，撒旦逐一记下。
【刘天阳：第四，经常出现在对方身边，让对方习惯并依赖你的存在……】
【撒旦：等等，怎么又不能急，又要经常出现在对方身边？】
他自认以前第四点做的还不错，但现在为了给安汀缓冲的时间，他们不能一起睡觉了，这就意味着要连续分开好几个小时。
长此以往，万一安汀习惯了一个人睡觉，他该怎么办？
撒旦烦躁地皱起眉，把顾虑阐明。
【刘天阳：这属下实在是不知道了……但是撒旦大人，您才刚刚袒露真相，这就让那个人类睡沙发，感觉不太好吧？】
得知他们分房睡，刘天阳自动自觉地认为，撒旦一定是睡床的那个，于是小心劝告。
【刘天阳：您要是想追人的话，得多多照顾他才行。睡沙发在人类伴侣关系中常常是地位较低的表现，您不能让他觉得受冷落。】
撒旦：“……”
撒旦大人冷酷地看一眼身下的沙发垫，避重就轻地回复。
【撒旦：所以，你还是觉得他和本尊一起睡比较好？】
【刘天阳：这个，话倒也不能这么讲……】
撒旦没了耐心，收起通讯器，决定再好好考虑一下。
而另一边，安汀也迟迟没有入睡。
今晚他心里装着事，原本就睡得不太安稳，才会在撒旦变人时被惊醒。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一点儿都静不下来。
安汀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摸平常睡在枕边的缅因猫，却只摸到干巴巴的布料。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睡了。
整张床都变得很不一样。以前小路就睡在他怀里，又软又暖和，他抱着就很安心，现在怀里却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安汀揉了揉脸，不断提醒自己，那不是普通的小猫，那可是撒先生，是总司令大人啊！
安汀稍稍冷静下来，还是觉得神奇。撒先生这样厉害的人，竟然是他养过的小猫，还……还对他这样亲密。
他忍不住支起耳朵，想听一听外面的动静，可惜什么也没听见。
也对，撒先生才不需要人陪着，这么晚了，他肯定已经睡着了吧，安汀心想。
他舒了口气，重新平躺下来，再次尝试入睡，却隐约听见几下敲门声。
安汀倏然睁眼，集中精神再听，真的是敲门声！他一骨碌爬下床，打开房门，就见撒旦站在门外，神色不太自然。
“撒先生……？”
撒旦微仰起下巴，声音紧绷。
“我变回小路，可以进来睡么？”
回来啦，小可爱们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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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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