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折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愣了一下:“嗯?”
风折再次重复:“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缩缩脖子,声音很小地说道:“戚家楠。”
小猫就着风折的手舔了舔面包,吃了一手指头大就拍屁股走了,风折把它捧过的一块扔进垃圾桶,剩下的则放回桌上的盘子,又抽了张湿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怕成这样。我这难不成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风折问了,这回却隐隐带着些笑意。
戚家楠听出来,把头缩得更进去了。
风折扭头看到就想逗逗他:“你也喜欢卧沙?”
戚家楠:“嗯?”
正在此时,小猫一个利落地起跳,扒拉到他的腿上。他对小花猫的“投怀送抱”受宠若惊,一把抱住了它。
两双又大又无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风折,如出一辙的呆。
风折忍着笑:“你没听说过猫眼螺吗?它住在海边,每天潮一退就扒拉沙子给自己埋进去,只留一个小孔。我们把这种行为叫做卧沙。”
戚家楠接不住梗,两眼发直傻在原地,半晌有点脸红地说:“知,知道了……”
小猫似是觉得这个两脚兽不太好玩,很快又跑了。
戚家楠“诶”了一声,抬头看到风折正在笑。
那个艺术家的笑和他修长的手指一般漫不经心,举手投足之间气质非常,脱去厚重的外套,里面穿着修身的丝绸内衣和考究的绿色马甲。长发勾在那片绿意上,生生营造出一种莫名的颓靡气息。
戚家楠忘记了管猫,原本就红的脸变得更红,深深低下头,把视线禁锢在散发着甜香味的玻璃杯里面。此时此刻,原先淡青色的茶已经喝完了,剩下一些底,轻盈地垫在一片饱满的柠檬片上。
不能对风先生没礼貌。
他狠狠地告诫自己。如果不是不合适,他简直想给自己一拳清醒清醒。
这世上,除了鱼先生,没有人能配得上风折。
这个家充满了放置感。有数不清的置物架和橱柜,甚至是竖着挂立的塑料杆,看上去养宠物会相当危险。
各种个样精致的小玩意摆在各种意想不到又非常适宜的地方,琳琅满目。
小猫这个新家人到来得太突然,风折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眼见着它将爪子伸去了挂着的一只玻璃球,风折连忙遏制住小猫即将实施的恶性,并拿来猫包,把小家伙短暂地关在里面。
可怜的小猫就这样被制裁了。它把脸扒在包包透明的一块“窗子”里,满脸无辜地看着风折,似乎在说“猫猫有什么坏心思呢猫猫只是想玩球球罢了”。
风折心一下就软了。但他不放它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下定决心,没把房间收拾得足够安全之前,小猫绝对禁止进入家里的某些地方。
制裁完小猫,他继续坐回原先的位置。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你知道,我这很少来客人……对了,你跟李前辈多久了?”
“……八个月。”
“还习惯科技院的生活吗?”
“嗯。”
“李前辈是个很不错的人。”
“是的……她是我最敬重的人,很有耐心,也很负责。”
“我看你年纪不大,你是西切伯格大学的研究生吗?”
“不……我那个,我本科,侥幸被老师看到了,才能进科技院观摩学习的。”
风折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她……倒是很喜欢捞学生,也喜欢学生。”
“是……老师是很好很好的人。”
“既然这样,就好好跟李前辈学习吧,李前辈很照顾我,我和鱼先生都把她和她的学生们当成家人。没提前准备什么礼物,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就送给你当个见面礼。”
风折说着,手心摊开递给了戚家楠。
那温热的掌心静静躺着一颗晶莹的星球,银灰色的星星带着细闪。当黑暗中有一缕极细的光线照射在上面时,你就能看到一条彩色的光带。
戚家楠高兴坏了,手有些颤抖地接过:“这……谢谢风先生!我很喜欢这个!”
这是“猫猫的宇宙情书”展上限量发送的小周边,背后贴着一只可爱的线条小猫的贴纸,他一直很想要。
这东西材质很简单,也不值钱,但它是风折亲手做的。
据说,即使是风折自己手里也就留了五十枚。他是著名的圈里圈外朋友多,戚家楠以为他早就送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又这么巧自己还能得到一枚!
戚家楠幸福得快哭出来了。
“你喜欢就好,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戚家楠同手同脚地离开了。风折把杯碟放进洗碗机里,对一堆脆弱小摆件十分发愁。
他把那些刚好不容易擦过的小摆件先一气塞进带柜门的橱柜里,才把小猫放出来,又去玄关走廊把小猫的用品拿过来,先给小猫放饭。
苏小晚没有给小猫准备喝水的东西,可能是忘记了。风折从厨房扒出个小塑料模具,正好够给小猫喝水的,于是接了些纯净水放到小猫面前,想想还是该买一个自动喂食机。
猫粮正好是小猫喜欢的口味,它吃得很开心,背部那颗黑色的爱心一晃一晃的,看得人手痒。
风折腾出一个空柜子专门用来放小猫的东西。翻了翻袋子,苏小晚还买了猫条冻干啥的,风折把一整个袋子都放进去了,准备白天再给小猫吃这些。
折腾了一圈,风折打开中央空调,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浴缸的台子上可以摆点啤酒和香槟,他以前很爱搞这种不知所谓的情调,美名其曰上床之前喝一点是情趣。
而且,他还不是很热衷于自己喝,而是给鱼过影放水的时候摆给鱼过影喝。
鱼过影走后,风折再也没用过这台子。
先前高兴放了一杯在上面,喝两口却又意兴阑珊了。
风折好烦躁好无聊,把自己闷到水里,憋了大概有二十几秒,又吐了一串泡泡,钻出了水面。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好想鱼过影。
跟小猫道了晚安,风折辗转半晌,拉开床头柜,拿出了自己之前的手机。
这手机跟了他好些年,屏幕被他摔花了,系统也快跟不上迭代了。
但里面存放着他和鱼过影的所有青春,扔掉他舍不得。
风折长按开机,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开屏,那上面显示的数字让他呼吸一滞。
他三年没有开机,于是,它就固执地留在三年前。
最开始的三年,风折每天都很想鱼过影,很想很想。
他每天给鱼过影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到了哪里。鱼过影有时候看到了就会回他,有时候兴许太忙便不回。所以最开始的那些消息记录都是风折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些废话,鱼过影间或插两句。
风折看着那时候的自己,心想自己还真是聒噪啊。
直到鱼过影正式上了飞船奔往宇宙,根据保密协议他不能再跟风折联系,就此断了联。
手指将消息记录翻到最后一个夜晚,鱼过影最后一次回他消息那个夜晚。
那天,鱼过影难得跟他说了好多话。
说马上就要离开地球了。
让他一个人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熬夜,不要一创作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不要挑食,什么都要吃一点……
但这个话题实在是太伤感,鱼过影怕他哭,就拐了七弯八绕说别的。风折没有点破他,眼眶又红又热,克制不住地掉眼泪,把屏幕砸得一通花。
这个理工科直□□本没有一点哄人技巧,话题也找得生硬。可是风折看着看着居然还能笑出来。
从不背后说人坏话的天文学教授,那天竟然也为了哄爱人开心,鸡娃起了同事。
隔着屏幕,风折哭了满床的纸,却很开心。
眼看着已经很晚,远远超过了平常休息的点,风折心疼鱼过影,从前就夜夜加班睡不得一天安生觉,马上都要走了还不让人好好睡一觉明天怎么受的了?因而,不管心里有多舍不得,他也说:“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本该习惯性地打个“晚安”。
可那手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是打出来了,却迟迟按不下去发送键。
他看见上面显示的“正在输入中”,便把输入框里的晚安删掉了,想着再等等,他想看看鱼过影说什么。
然而,他一取消输入,对方那行“正在输入中”也消失了,鱼过影什么也没有说,仿佛刚刚冒出的小字是一场幻觉。
风折死死握着手机,忽然克制不住冲动,想问问对方,“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素来打字很快,脑子反应也很快,平日惯了不假思索,跟鱼过影聊天从不会斟酌词句。
可那天,什么叫做一字千钧,他体会到了。
那一行短短的问句刚刚打到一半,被突兀地扼杀在了输入框里。
鱼过影回他:“晚安,爱你。”
一个完整的句子,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少。
风折忽然心里难受极了,悲痛欲绝,难过到无以复加。
他艰难地把一口气咽下去,把输入框一字一字清干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晚安。”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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