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这种结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舞台上的节目还没表演完，人类仍在和粉丝聊天，茅乐的思绪却随着舞台上的音乐在虚空中不停地飘荡。
他用不大不小的猫脑袋回忆了很多个类似的场景。
越长越大后，他就很会控制情绪，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刻少得很，但和人类相处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在准备偷偷跑到这个城市工作前，茅乐在家收到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人类买的牛肉干。送东西的人说，过几天还会再来送一次。但是，他要出门了，就联系老板先把它们存着。
茅乐将包裹拆开，双眼发亮地吃了几口肉干，又很珍惜地将它们收到背包里。嘴里的牛肉干都咽到肚子里时，他感到心脏在打着节拍，整只猫非常满足。
除了小禾村的猫，对他最好的就是这个人类。
虽然人类有些时候也会很讨厌，但他吃完好吃的就原谅人类了。
想到牛肉干，茅乐的脑细胞一下子链接到另一件事情。
几个月前襄山市入冬，气温下降得很快，比小禾村冷了很多。茅乐在小禾村生活太久，习惯了原来的气候，刚开始的时候不适应，但看了几天雪，就觉得不是很冷。
人类却认为他很怕冷。
他在下雪天去配合猫咪监牢的工作人员的调查，人类非要跟来，害他在那里丢了脸。回去的路上，人类还不让他去买那个好吃的肉干。
他当时站在雪地里，感到整只猫又红又热，心同样跳得非常快。茅乐现在坐在椅子上想到这件事，身上都有点热。
他换个坐姿，在喧闹的舞台现场又想到一件事。
最初，他只会偶尔跑到人类的房间睡觉。天气一冷下来，他就频繁趁人类睡着的功夫，钻到人类暖和的被窝里睡觉。
猫有时候睡着了，不能控制自己，他肯定也是这样的。所以有次他没有好好穿衣服，睡到早上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人。
他被人类坐起来的动作惊醒，睡眼朦胧中，看见人类的脸上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惊恐表情。往后的几天，他照旧溜到隔壁房间门口，却打不开房间门。
门被锁死了。
他以为人类是在嫌弃他，就深仇苦恨地观察了好几天人类。
那几天里，他只要是醒着，就跟在人类后面，等人回头看他，他就目不转睛地和人类对视。最后人类良心发现，在某个很冷的晚上重新把房间门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他一推就能推开。
诸如此类事情还有很多。
茅乐可以模糊地分辨出其中的一部分情绪，但更多的都归类为“和人类有关的”了。他一只稳重的猫，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屡屡丢掉控制情绪的能力，全都是人类的锅。
可能……可能是因为……
茅乐想累了，便望一眼台上的人类，这时他忽然冒出一个惊悚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人类会什么控制小猫的法术？
他们有些猫是能变人的，是不是说明有些人也会猫不知道的东西？人类会法术控制小猫，很说得过去。
那他真的是被蒙在鼓里了。
他紧张地使力抓住怀里的东西，将袋子抓出几个破洞。
“无聊到发呆？”
茅乐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把袋子递给柏从竹。柏从竹翻翻里面的杂物，发觉零食基本被猫吃完了。
茅乐认为人类确实藏着秘密，不动声色地看着翻袋子的人类。他要想个好办法来检验一下。
“在这里坐困了？”柏从竹问猫。他在猫面前站半天，猫没有一点反应，眼睛依旧睁大，但眼皮居然不眨。
跟猫形态时一样呆。
茅乐当然不敢说实话，他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活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他问：“我们要回去了吗？”
柏从竹：“今天还有一个聚餐，等吃完就回去。”
茅乐：“是吃什么东西的呢？”
柏从竹：“不清楚。”
茅乐：“我也要吃。”
“大家都有份。”
活动主办方在酒店订的餐，大包厢里乌泱泱坐满人。
茅乐躲在一个角落里喝了两瓶酸奶，然后意犹未尽地打开了第三瓶。这桌人少，他吃了半碗虾。他吃得津津有味，对面几个人发觉他喜欢这个，就把碟子移到他面前。
这几个人还用一种很怪的目光看着他吃。
茅乐又吃了一只虾，但速度变慢，而且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瞄瞄同桌的人。没有其他异常，他低头看碟子，又吃了一只虾。
“你们为什么要看我？”茅乐突然出声，把围观的几人吓一跳，“你们想吃的话可以一起吃的。”
这个饭菜不单是他吃，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不了不了。”
“我们吃其他的就好。”
柏从竹在主桌处离不开，应酬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茅乐。此猫一会儿不见，就把自己喂得很饱，他过来时，猫正在消灭碟子里的最后一只虾。
茅乐中途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包子和半条鱼，吃到最后直打饱嗝。
柏从竹在茅乐的要求下，还打包了两个鸡腿回去。还没到落脚的酒店，茅乐没忍住吃掉了它们。他分了一块肉给人类，因为一直让别人看着他吃不好。
茅乐跟着柏从竹坐专车回来。他在家了歇几天，还没想出办法去查验人类的秘密是哪个，只好开始打扫鱼缸。
鱼缸要养喜欢吃的鱼，所以他一直没让做家务的阿姨碰，每回清理鱼缸，他就和一些很小的鱼玩，玩够了就挑一条吃。人类这个也要管，不让他吃太多。
给鱼缸换水是个大工程，茅乐最后把睡觉的柏从竹叫起来，再拉到客厅的鱼缸前面。
“我要弄这个。”茅乐不客气地给人类分配工作，“你要帮我拿着这些小草和小鱼，我去倒水。”
鱼缸里只有几条用手指都能数出来的观赏鱼，水还非常干净。柏从竹建议：“可以过段时间再换水。”
“不行。”茅乐几下跑到卫生间，端了一盘水出来，“我今天就要把它洗干净的。”
茅乐加了三四盘水，鱼缸差不多满了。
柏从竹帮他把水草以及小鱼放回缸里，问道：“你明天还想吃鱼吗？”
茅乐神色一凛，为什么人类直接就知道他想吃鱼了？他做为猫，难道什么都瞒不过人类吗，还是说，人类已经在对他悄悄用法术了？
想是这样想的，他还是诚实地点头。
鱼太好吃了。
茅乐在认真做揭穿人类秘密的计划的同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等电话响了几声才接，电话那端是个“熟人”。
对方来自利诺实验室，茅乐知道不是骗子后，问对方找他做什么。
对面：“实验室的新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正在小范围投入使用，经检测它可以缓解之前被盗走的药物的药性。因为之前的药，你身体还不稳定，如果需要，可以联系我们拿一份药。”
茅乐最近没有感受到不适，他明白药不能吃太多，本来想拒绝，但机智地要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隔了几日，襄山市刚升高的气温降回去，雪花又飘过窗边，变成贴在玻璃上的花纹。茅乐在这几天里暗中探寻，没找到人类紧紧捂着的秘密，反倒想起了电视剧的事。
他打开电视，想找到之前看过的很好看的剧，但找不到。
茅乐拿着遥控器去求助柏从竹，“为什么我找不到那个电视剧了？”
电视剧播放有时间规定，那部电视剧已经播完了。
柏从竹想告诉茅乐真相，看到茅乐那副期待的模样，止了话头。他不想让茅乐扫兴，就把那部电视剧找出来，放好。
茅乐凭记忆调到上次看的地方，看到吻戏部分，他还分了一点视线给柏从竹。柏从竹镇定地看回去，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继续看电视剧，只是在疑惑人类的手为什么要一直敲着沙发。虽然沙发是皮质的，但落到他耳朵里同样是噪音。
这次时间多，没有广告穿插，茅乐一口气看到了大结局。他的脑袋一下接收不了这么多信息，直到晚上要睡觉了，他还想着剧情。
电视剧对于他这样只爱工作的猫来说，诱惑力太大，导致他睡前仍精力充沛地睁着眼睛。
茅乐睡不着觉，半夜还是跑到隔壁房间。人类在床上发出平缓的呼吸声，茅乐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凑近，看人类的脸。
他一直觉得人类的头发和眼睛好看，他先伸爪子碰碰那些黑色头发，然后端坐着安静观察。他想掀开一点人类的眼皮，看看眼睛，怕弄醒人类，就作罢。
茅乐在枕头边坐着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判断人类不会醒来，就变成人形。人形变重，他将床压出一个小窝。
他没顾及那么多，只是将脸不断移近，直至眼睛里只剩下人类的脸。他照着那天演戏的步骤，迅速地亲了一口人类，但好像没找到电视剧中感觉。
茅乐觉得奇怪，就又亲了一下，这回还伸了一下舌头。
没有感觉。
茅乐想从枕头旁爬下床，经过人类时突然被抓住了手，他回头，发现人类是睁着眼睛的。不是梦游，因为那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人这么晚还不睡觉吗？
这么可怕的。
茅乐被吓到坐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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