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腾云而来的天轿,虽不如鬼域时无恙巡游的轿子华丽,但它小巧玲珑,轿身做工细致,轿顶挂着的薄纱轻轻摆动,阳光一照,隐约闪着丝线的光泽,简单里透着股讲究。
“这不是...…相言城…城主的轿子吗?” 流彩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中带点紧张,好像还藏着点害怕。
他嘀咕着:“我...我应该没惹她吧...”
狸纯闻言,轻笑道:“无恙吗?你大概没做什么得罪她的事,不然你现在哪还能好好的站这儿。”
“有道理!”他稍微缓过一口气来。
狸纯瞅着他那副既紧张又怂包的样子,憋不住笑出声:“哎,你真那么害怕呀!手都抖了,至于吗?”
流彩结巴起来,“你...我我一点也不......”明明心里发憷,还想嘴硬,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只好弱弱地问:“很明显吗?”
见狸纯没有说话自己默默挺直身板,稍微有点点儿硬气地说:“这千进林内的妖,鬼域内的鬼,哪个不害怕她?甚至就连天上的神仙也会有害怕她的,所以我害怕……那很正常。”
见状,狸纯扬嘴轻笑,目光中满是揶揄:“哦,那你去轿子里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如狸纯意料之中流彩非常果断地说了句:“不去!”
即是如此,他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冲那正围着轿子来回看新鲜的向青青说让她帮忙去看看轿子里的东西。
向青青老早就琢磨着想要瞧瞧轿子里是啥宝贝,可狸纯他们没动静也不上前,她生怕碰上什么不安全的东西,所以就一直忍着,只在轿子周围转悠,过过眼瘾。
她先是用手指敲了敲,心想应该不是什么活物,这才一头扎进轿子里。
流彩站在散仙阁门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开口就道:“你怎么不去?干嘛让一个小姑娘去看呀?”
狸纯接话茬,带着点逗趣的意味:“对哦,向青青都敢去,怎么你就不敢去呢?”
“我……”流彩咬了下嘴唇,想找话反驳,却发现自己理亏,讲不出什么来,“我……我跟你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那就省点口水。”狸纯边说边朝轿子那边走,语气里带着点嘲笑。
才走了一小段路,向青青突然从轿子里探出身,一脸惊喜,大声嚷道:“喂!里面都是银子,好多银子,还都装在特漂亮的箱子里!”
一听是银子,流彩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快得跟飞似的,一转眼就窜进了轿子。
“我滴个乖乖,真是银子呀!”
然后又不安地转身看向狸纯问:“狸纯,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狸纯挑了挑眉,缓缓道:“你会想不起来?”
当狸纯说出这句话时流彩心脏砰砰跳短短的几秒他已经在脑海内闪过了他的一生。
“我……”流彩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算挖空心思,也还是摸不着头脑。
狸纯道:“流彩,看见银子就两眼放光的你,难道不记得我还欠了你银子吗?”
流彩呆呆地看着他说:“我当然记得,可你就欠了我九十一文三分。”
前一秒还感觉自己神气的不得了头快仰上天去了,感觉倍儿有面,后一秒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炸毛。
“什么!九十一文三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狸纯根本不知道自己欠了流彩多少钱,曾在鬼域时他经常偷跑着出去玩,但他又是妖回去时不得不用信人,而所谓的信人就是仙阁内的散仙,这些散仙大都是不愿受天上的规矩所拘束自愿跑到这醉月峰来的。
他只记得每每到这仙阁内挑取信人时都是尽量往低了挑,但是又怕能力太低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有时候又会往贵了挑,这来来回回的欠的钱肯定少不了所以在给无恙写信时便也没说具体的钱数,他想着无恙有时候又很小气应该不会把自家的钱财送出去那么多。
但他着实是忽略到了一点,只要是牵扯到自己无恙都尽量会让最大的胜算掌握在狸纯的手里。
向青青在一旁默默地问:“所以这些银子……”她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流彩,“是给他的?”
狸纯心乱如麻,无心他顾,向青青的话仿佛飘过耳畔未留痕迹。流彩见状,接了一句:“看他现在样子,应该是。”
话音落,但仿佛刚说过的话还回荡在空气中。突然之间流彩意识到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身边的人,还接了她的话。
“嗯?你谁呀?”他后退半步问道。
向青青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轻轻嘟囔着:“这个浑身插满羽毛的是个孔雀精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随后立马转变态度,“我叫向青青,和狸纯一块来的。”
空气凝固了三秒钟……
“你说谁呢?什么孔雀精啊?我是仙,散仙!”流彩愤愤地道。
反倒是向青青装出一点脸无辜模样说:“啊,你听到啦?”
本是向青青有错在先,现在反倒装作无辜模样,这下流彩脸都快气成小苹果了。
他强压怒火,咬牙切齿道:“我有耳朵也不是聋子,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正当流彩以为一场战火即将爆发时,她突然淡淡地来了句 :“错在于我,还望见谅。”
“啊?”片刻的愣怔之后,他蓦然恢复了镇定,刻意展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道:“其实我也没有动怒了,但既然你先示以谦辞,那我便欣然受之吧。”
向青青道:“哦。”
说完就径直向狸纯走去,这姿态在流彩看来,似乎并未把这所谓的仙阁主人当做人来看。
“哦?……哦?”流彩心中恼的很,但是嘴中却像被人塞了一张干巴的大饼子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狸纯!”向青青小跑过去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虽然我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还是要说不要过度伤心,钱还会有的。”
狸纯盘腿坐在地上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毛笔和白纸条正画着鬼符,突然被她重拍了下肩导致他画错了一笔。
他猛地转头,悠悠道:“你干嘛?”
向青青看到他正在画符,还因为自己画错了一笔,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啊,我还以为你坐在草地上哭呢,想着来安慰安慰你。”
狸纯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我只是在画符而已。”
“哎呀,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不会动不动就哭的。”
向青青望着那张因自己不慎而受损的符,眼神中闪过一抹歉意。
“这被我毁了的符,还能用吗?”她惴惴不安地询问。
狸纯淡然一瞥,简短答道:“不能。”
向青青轻轻拿过那张符,符上,墨色由深转浅,至尾部近乎于无。她的指尖触摸着墨色浅淡之处。
“是没墨了吗?”
正当两人交谈之时,流彩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从轿中搬出一箱箱银子。幸而箱体不大,不然跟他一起活了百年的腰可能就要丧命在此了。
狸纯轻轻一笑,从腰侧解下一个精致的皮质囊袋。
“无妨,有这个,不怕。”
那匹囊袋精致的很,是无恙特地为他做的,在他真正想要离开鬼域那天亲手做的。
皮质囊袋,柔韧轻巧,可挂于腰畔,囊中可放置毛笔两支,与密闭墨盒精巧嵌套,内藏墨饼,遇水则可取墨。
狸纯为它取名为小猫囊。
虽然名取的不咋地。
但此囊是无恙亲手为其而做,只求其能长绘鬼符,与她通信缓她相思苦。
一旁的流彩终于搬完了两个轿子中的箱子,箱子一从轿中出那空荡荡轿子便悠悠升空,似解脱般飘然而去。
他累到瘫坐在地,一只胳膊撑着草地,以此稍解上半身的疲乏。
他抬头看着他俩还在说个没完,于是大声叫嚷道:“喂,你们还有完没完了?箱子我都搬完了,轿子都飞走了,你们还在说。”
狸纯道:“我正打算给无恙写个信,让她把这些多余的银子都弄走。”
听到这,流彩急了,立马站了起来,走上去,揽过狸纯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开始好声好气地说道:“不必如此麻烦,你尽管把这些银子放在我这里,你又不一直呆在鬼域肯定还会需要信人,从此往后你来我这里,毋须再付分文,而这些银子就可以抵了你在这里拖的债呀!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之?”
狸纯:“嗯……”心中暗想:本来想到此时用向青青的钱来付挑选信人的钱,不过既然无恙都送来现成的了那就不用白不用吧。
“倒也可以,那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信人。”
说着狸纯便走进了仙阁,向青青亦步亦趋紧随其后,而流彩这个“千年老狐狸”还在原地暗暗自得。
他在殿外看着狸纯认真挑选信人的背影,突然心头一紧,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便像被驱赶的牛羊一般乱七八糟地跑了进去。
“不可以,不可以!”
向青青被突如其来的流彩吸引了目光:“什么不可以?”
流彩小手一摆说:“没你什么事,你继续挑吧。”
向青青道:“哦。”
流彩一把夺走狸纯手中的牌子,说话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不能要最贵的。”
狸纯想夺回却被他死死的拽住,他不满地说:“为什么?银子都留给你了,我凭什么不能要最贵的?”
流彩猛然拍落狸纯搭在同张木牌上的手。
“说了不能就是不能,我给你挑一个牌啊,你要用这个。”言罢,他灵巧地一勾手,一张牌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落于掌心。
“这个才是你的。”
狸纯接过牌看,竟只需一文钱,想来应该是这里最便宜的了。
“流彩,我没得罪你吧?这么便宜的信人到时候是我帮他还是他帮我呀?”
“就这一次~你就这次用一次便宜的不行吗?”
狸纯看着他易如反常的姿态,觉得肯定有蹊跷。
他把木牌扔还给了流彩,并质疑道:“你是在求我?是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吗?即便有再多的好处你也不能见财忘义呀你!”
流彩道:“我……”
流彩话语还未从口出,只听这时有人出口帮他。
“是我。”声调很平但能听出有一丝雀跃在其中。
这三人寻声觅人,最终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右侧的一扇扇屏风上。
最先看到的是一袭青衣与之相衬的是银白发丝,再是他的脸,剑眉如刻,星目含辉,肤质白皙胜雪。
是之前流彩派来的那个催债人……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他的眸落在狸纯身上,眼睛像是在讲故事,“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的话莫名让人觉得冷得刺骨,但忽略这个这一次的见面总会让人忍不住想把第一个眼神给他的眼睛,细看着他的眼睛像两只玻璃翼蝶振翅欲飞,他的睫毛几乎看不见,似只有几根细弱的白色绒毛轻轻颤抖。
他缓步上前,拿走了流彩手中的木牌,木牌在他手中被突起的白雾包裹着,然后化为了一只只小云雀围着木牌飞着,他将木牌递给狸纯。
狸纯一脸懵地接过木牌,手指落上去的瞬间云雀消散无形,木牌上缓缓显现出两行字迹:易青风,紧接着是:是你所想的,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是最符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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