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离瞧着眼前人故作心疼的模样,面上表情也未变,轻声道:“无碍的,倒是我让母后担心了。”
呵,惺惺作态。
元酒瞧着眼前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便不屑的哼了声,这二人倒是装得下去,明明心中都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皇后瞧着眼前垂眸浅笑的傅长离,面上好似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可她却不认为对方真的心无城府。
若他真这般软弱,可不会稳坐太子之位许久。
想着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对着站在身侧的傅行知使了个眼色。
“那日的确是我未能看好宫人,倒是让皇兄诱发了喘症,下次定然不会再发生此等事,还望皇兄见谅。”
傅行知见此方才朝前行了一礼,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
还未等傅长离开口,皇后便先一步开口道。
“擅做手脚的宫人也已被处置,这段时间本宫也会调查宫内人,此等事绝不会再发生。”
说着便顿了下,等再开口时,面上表情也变了一遭,“行知毕竟是你弟弟,虽说平日里纨绔了些,可他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皇后的这番话说得倒是巧妙,以一个宫人的死便堵去了他中毒的事,这般草草遮掩,恐怕关于他那日的中毒之事应当是找不出半分证据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觉得自己中毒一事能掀起什么波澜。
傅长离轻笑了下,对皇后的这番话也只是温和道:“我知晓六弟的性子,既是他人陷害,六弟也是无辜牵连其中,我又怎会怪他呢。”
摆出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说出的话也叫人找不出错处来,不知何时雕花木窗被风吹开,穿堂而过的风抚过他的衣袍,携着风雪入内。
傅长离被风吹地掩唇轻咳了几声,皇后见此便伸手轻拢了下他的衣袍,淡笑道:“好了,本宫也不多打扰,太子还是早些休息才是。”
说着便带着傅行知缓缓离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傅长离一人时,他挂在脸上的笑方才落下,飘入屋内的细雪落至他的眉睫,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元酒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挣扎上一番后便缓步走到被风吹开的窗前,伸出爪子试图将窗户扒拉过来,但爪子太短,窗倒是没关上,反倒是被风吹了一脸雪。
“团团?”
身后响起对方温柔的话语,元酒顺着声音回头,便瞧见傅长离低垂的眸,他伸手环绕住自己,下一秒被风吹开的木窗便被关上,而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苦涩,却是被自己瞧了个清楚。
很奇怪,从小到大,明明自己看过傅长离无数种模样,却依旧会因为他眸中的苦涩而感到心中一顿。
她都已经做好无论对方如何都要不管不顾的决心,可为何……
总是如此叫她动摇。
元酒握了握爪子,瞧着如此模样的傅长离却怎么也没办法真狠下心离开,她眨了眨眼,便伸出爪子轻握上对方的掌心。
湛蓝色的眸中也有些担忧,而傅长离则垂眸瞧着放在掌心的爪子,轻握了握,“没事的。”
极轻的一句话,不知是在对白猫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
今日难得放了晴,太子殿内的宫人一早便在院中清扫着地上积雪,而在一个个聚集的雪堆之中,则有一只白猫晃着尾巴四处奔窜。
它绕过堆起的积雪,慢悠悠地走到宫人面前,在歪着脑袋瞧上一会后便又默默转身离开。
在不知看过多少个宫人后,白猫则有些疲惫的坐在回廊下,湛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来往宫人,耷拉着尾巴,瞧着便是一副郁闷模样。
真是奇怪,明明那日她亲眼瞧见细作潜入东宫,也曾在傅长离身侧出现过,可为何……始终都瞧不见那人身影?
元酒瞧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宫人,她这几日都已经将东宫走了个遍,常年服侍太子的宫人侍卫也都好好确认上一通,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在宫内找到那人的影子。
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她定然还在宫内。
可在东宫内找寻许久也不见人影,或许她并非是太子身侧的宫人。
不在东宫那便是其他宫之人,而那日只有皇后和六皇子曾出入东宫,想必应当是这其中一人带来的。
但无论是皇后还是六皇子,都不是自己能轻易混入其中的,更何况这二人对傅长离积怨已久,恐怕连门都进不去吧。
想到这元酒便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
都怪那倒霉太子,对自己露出那副表情做什么,净会装可怜糊弄人,倒是害得自己错失良机。
想着元酒还有些烦躁地伸出爪子将面前的雪堆给拍散,瞧着眼前四散的细雪,即便如此心中依旧有些气恼。
她决定去寻找始作俑者狠狠出出气,想着元酒便愤怒地抬步朝殿内的方向走去。
正当她准备去找傅长离算账时,鼻尖突然传来一丝熟悉的气味,山茶的气息中混杂了些许雪松的清冷,而这气味倒是让元酒微皱了皱眉。
这气味她可太熟悉了,前温尚书府的大小姐便最爱用此香,因得了皇后夸赞,倒是洋洋得意了许久。
而这温颜打小便和自己是死对头,自三年前温家结党营私,被灵帝流放之后,她便已经许久都未曾闻到过这气息了。
这猛地一闻,倒是令她想起了些许不好的回忆,真不知对方什么品味,竟和温颜用同一种香。
想着元酒便抬眸瞧着正朝她缓步而来之人,对方微垂着眸,稍长的墨发遮住其大半张脸,面上的表情藏着阴影中倒是叫人瞧不真切。
视线一撇,在看见站在廊上的白猫时,还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
找到了。
四目相对之间,元酒便立马跳下扶栏跟上她的脚步。
果然,她找寻许久之人的确是混在东宫之内,那时在傅长离怀中匆匆一瞥倒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早些时候便已经见过她了。
那日的灵帝宫宴之上,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之人,那时觉得有些熟悉的气息也并非是错觉。
因为接触时间极短倒是没能及时分辨出来,直到此刻成为团团后,那股气息在被无限放大之下,才令她反应过来。
可……这个宫人潜伏在太子身侧又意图对元家下手,此刻身上还和温颜有着同一种香,难道会是巧合吗?
她本以为只要找到了眼线便能顺藤摸瓜出意图谋害元家之人,可不知为何,在瞧见那人后,元酒的心中竟会有些不安。
这件事好像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说不准太子中毒一事和这宫人也脱不了干系。
想着元酒朝前的脚步便不自觉加快了些许。
在跟着那宫人许久之后,才发觉已经走到后院,此时腊梅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盛放在枝头。
而在院中的石亭内,则坐着一人,他墨色的衣袍上绣着浅浅云纹,此刻正垂眸修剪着瓶中红梅,如玉的指尖轻点着花瓣,不时还传来几许沉闷的轻咳。
元酒望着傅长离此番模样,倒是有些不屑的轻哼了声。
自刺杀一事后,傅长离便已经许久没能上朝了,整日都在宫内和花草为伍,看着好似与世无争一般。
但这不过是迷惑他人的手段罢了。
很显然傅长离的演技不够好,才引来这次的中毒事件。
想着元酒便朝前走了几步,坐在梅树下瞧着枝头红梅,安静的等待对方发现。
但不知是这雪地太白还是傅长离太过专注修剪花枝,倒是没注意到白猫的身影。
“殿下,膳房将熬好的药盅送来了。”
略带沙哑的话语响起,也打破了沉寂,傅长离略微抬眸望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宫人,低眉顺目的举着手上木盘,恭恭敬敬的等候在一旁。
他轻点了点头,淡声道:“知晓了,你且放着吧。”
说着便将视线收回,望着指尖拿起的梅花枝,看样子并没有要动那药盅的意思。
宫人见此便上前将手上药盅放在桌上,垂下的发丝拂过她的指尖,长睫轻颤上几分,隐下眸中翻涌的思绪。
她朝后微退上几分,再抬眸时面上表情未变,朝傅长离的方向行了一礼,“殿下,皇后吩咐过,要奴婢亲眼瞧着殿下将药喝下才行。”
在听到皇后时,傅长离的手微顿上几分,但很快便恢复到平常模样,他瞧着桌上的药盅,也没多说什么,将手上花枝放于桌上,在拿起药碗时,视线微抬瞧向安静等候在身旁之人,好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奴婢名叫阿燕。”
极轻的话语,傅长离望着站在身侧垂眸之人,指尖轻抚着杯沿,对此并未再开口说些什么。
而端坐在树下的元酒瞧着亭中模糊的身影,湛蓝色的眸子微眯起,心中的烦闷也越加明显起来。
这副场景倒是分外眼熟。
枝头上的积雪被风吹落,成团的积雪在她的脚边四散开,元酒望着亭中那道模糊的影子,恍惚间好似与五年前的那道身影逐渐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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