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桌案坐了四个人，委实有些挤了，顾辞渊微微蹙眉。楚清离立刻会意，他挤着忍气吞声的沈知鹤，沈知鹤挤着骂骂咧咧的顾廷之。终于在他和师兄之间空出一块十分富余的位置。
楚清离懒懒撑着桌子，回头笑道：“来嘛顾兄。”
顾辞渊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坐了下来。
宋淮安温温柔柔，顾辞渊冷冷冰冰，二人性格虽然天差地别，却都是很好的聆听者。突然多了个和稀泥的，原本话不投机的几人也渐渐有说有笑起来。
直到一个声音讷讷响起：“师兄。”
楚清离循声看去，来人面目白净，低眉顺目。明明相貌颇佳，却总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不适之感。
宋淮安照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这次是全宗门的盛宴，所有人都可以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拘束。”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似乎要向顾廷之行礼。后者却转过头冷哼一声，很不待见他似的。他面色一白，本就不多的勇气更是所剩无几，没再说话，怯怯离开了。
他这副鹌鹑样实在有些眼熟。楚清离眯了眯眼睛，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段往事来。
这个人他的确见过，是与顾廷之同父异母的兄弟。算起来，还是他的兄长，叫顾子行。他当时觉着这个名起的很好，因此记了很久，绝不会错。有人说他是顾宗主早年欠下的一段风流债，也有人说他是顾承安尚未发达之际的发妻原配所生。平心而论，这么大个宗主有一个两个私生子也不算什么。只不过这个顾子行实在倒霉，摊上了顾廷之他娘这样一个厉害女子。
虽然顾廷之已经足够骄蛮任性，但比之他娘还是远远不及。这位林夫人家世十分贵重，嫁给顾承安乃是十成十的下嫁——彼时他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旁系子弟，正是借了爱妻的势才将将坐稳这个宗主之位。因此，顾承安一向对她又爱又敬，百般听从 。
顾子行出现之后。他自觉亏欠爱妻，又见此子灵力低微懦弱无能，难免心生厌憎，向来视若不见，在宗门中也只让他做一些仆从杂役的活计。
他正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想得出神，微抬眼帘，却见一旁的顾辞渊正静静看着他。被这样一双湛若冰玉的眸子盯着，实在叫人心情大好。当即弯起嘴唇，准备报之风流一笑。
谁知牙齿一合，嘴里一痛。他“嘶”了一声，原来方才想事想的太过入迷，竟然丢掉了胡桃仁，把壳给吃了！
宋淮安：“阿晏怎么样，牙齿硌的痛不痛?”
沈知鹤：“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顾廷之：“哼！花痴！”
顾辞渊：“……”
经过这个小插曲，几人转移话题，开始互相询问起下山途中的趣事。楚清离等人轻咳一声，不约而同地看向沈知鹤。
沈知鹤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看我做什么?”
其实自从除妖结束楚清离就发现他有点不对了，几天不见人影不说，情绪也很不稳定。一会甜蜜蜜地笑着，一会又皱着脸很发愁似的。他虽然心里痒痒，却也知道自己的德性，不好意思多问。不过，既然今天话题赶到这了……
想到这，楚清离右手握拳放到唇边，矜持道：“你和你那位珩姑娘，你们……”
沈知鹤睁大了一双圆眼，先微微红了小半张脸，这才道：“珩姑娘，她很好。灵力很高，剑也使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楚清离：“没了?”
沈知鹤：“没了。”
他胡桃仁才嚼了两个响，难免有些意犹未尽。宋淮安则微笑道：“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来这位珩姑娘是真的很好呢。”
顾廷之却什么也没说，瘪瘪嘴，像是有些羡慕。楚清离刚想出声调笑他两句，耳边却传来一声金石坠地的异响，紧接着，是一阵尖锐刻薄的呵斥之声。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愣着干什么?碰掉了本公子的宝贝，还不快跪着给本公子捡起来！”
即便是对待仆从乞丐，也不会更难看了，何况还在这么多人面前，顾子行原本就低的头更是要低到地缝去。宋淮安面上不忍，刚要开口，却见楚清离捏紧了手中酒杯，缓步走了过去。
他把酒杯递给顾子行，对上那张尖酸油腻的脸，莞尔道：“我代他捡，如何?”
这男子面上一惊，方才那人他不认识，只觉得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而面前的楚清离他却不可能不认识——修真界真正的天潢溃胄，金枝玉叶。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待回过神，楚清离已经捡起那把玄铁扇，细细地擦拭了好一会，这才递给他，脸上露出两个纯良的笑涡：“公子可还满意么？”
那男子受宠若惊：“满意，满意，多谢晏公子。”说罢正要双手接过。
不远处的四人默默看戏。
沈知鹤感叹：“老大耍帅的铺垫真是越来越长了。”
顾廷之皱眉：“婆婆妈妈，干脆套个麻袋打一顿算了”
宋淮安笑眯眯：“之之，不要这么粗鲁。”
顾辞渊一言不发，微微抿唇看的认真。
与此同时，楚清离微微一笑，将手一歪。
他呀了一声，语调懒洋洋的，却无端狠厉：“连个东西都接不住，还不快捡起来?”
那男子眼里划过一丝狠戾，但还是俯身捡起。抹了抹汗，讪讪道：“晏公子何必消遣我。”
楚清离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脸：“不愿被人消遣，自己方才消遣别人消遣的倒是很欢嘛。嗯?”
他心虚地低下头，一时分不清与顾子行谁的头更低一点：“晏公子教训的是。”
不敢嚣张，向顾子行连连道歉后便匆匆离开了。
楚清离拿回酒杯，低头饮了一口。
顾子行怯怯看着他，低声道：“多谢公子。”依旧是声如蚊讷，却隐隐含着欣喜之意：“晏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楚清离怔了一下，他好事做的多了，却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刚想问问这是一位怎样的故人。宋淮安几人迎面走了过来，顾廷之面色微虞，估计开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来的正好。”楚清离看了看顾子行，朝前一指：“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呢，你就找他。”
顾廷之满脸拒绝：“你这么爱出风头，找我干什么?”
楚清离仰头饮尽了杯中酒，这才慢悠悠道：“你可是渡仙宗少宗主，未来的仙门名首，正道化身。不找你找谁?”
他这话说的十分不走心，顾廷之却微微一怔。他在渡仙宗年纪最小，只有别人爱他护他，从来没有他保护别人。现在这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居然需要他的保护，他觉得新奇，但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答应，抱着胳膊傲娇道：“好吧，找本少主也可以。不过，我可没有楚清离那么多鬼点子，只能出出力气帮你打一顿了。”
顾子行低声道谢，不熟练地冲他微笑。
几个娉婷仙子远远闪过，沈知鹤眼前一亮，追了上去：“珩姑娘！珩姑娘！”
顾廷之也想跟去凑热闹，还拽上了宋淮安，顾子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一阵兵荒马乱后，在场只剩楚清离和顾辞渊两人。
楚清离挠了挠发顶，刚要搭话，顾辞渊却微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青梨现在还不喜欢圆圆但是他是圆圆颜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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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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